魚漣兒替他關上了客房的門。藍田這才意識到,這客房裏連個燈都沒點,隻能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幽幽的月光大概看得見一些屋內的家具的輪廓。因為事先已經將倚花樓清空,加之夜已深,藍田連個伺候的小丫頭都找不來。藍田隻能先把褚安銘踉踉蹌蹌地扶到床上坐下,然後在黑暗中摸索屋子裏能點燃的燈。藍田在床邊摸到了一個燭台,正拿起火折子打算點上,突然覺得脖頸被人吹了一口涼風,緊接著一個可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死的好慘啊”一片漆黑中,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藍田雖然膽子不算小,還是被嚇得一個激靈。他大叫一聲,手裏的火折子落在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藍田猛地轉身。他的眼睛大概是適應了黑暗,此刻一眼就看清了是褚安銘正站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對著他捧腹大笑。藍田立刻意識到,剛才那股冷風和可怖的聲音都是此人發出來嚇唬自己的。“王爺,這是幹什麽?!”藍田生氣道。他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和一個醉漢計較,但剛才確實差點被嚇得靈魂出竅,現在就不免有些惱怒。褚安銘沒理他,還在繼續笑,已經笑得有些岔氣了。過了好久,褚安銘才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極力壓抑著要狂笑的情緒,開口道:“怎麽能嚇成這樣?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說麽?”藍田在黑暗裏對著這個醉鬼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回道:“王爺沒有聽過,活人比死人更可怕麽?”褚安銘聽了藍田的話又開始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跌跌撞撞走到床邊,坐下後依靠在床架上繼續笑。藍田長長呼出一口氣,想讓自己剛才差點被嚇得跳出天靈蓋的心能平複下來。他彎下身撿起火折子,點燃了床邊燭台上的蠟燭。蠟燭的火苗不大,房間隻是微微亮了起來,能看清屋內陳設和屋內人的五官了。藍田注意到到倚在床架上的褚安銘在笑,臉上的表情像一個調皮小孩惡作劇成功之後得意洋洋。“看來誇他酒品好是誇早了。”藍田邊想邊走向褚安銘,想扶他躺下,讓他能消停下來。可是當他走到褚安銘麵前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褚安銘並非隻是在單純的醉酒瘋笑。不知怎麽的,藍田覺得褚安銘此刻臉上似乎還浮著一層哀傷。藍田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隻當是燭火搖曳自己看錯了,上前伸手扶住褚安銘的背脊,在床上找了個舒適枕頭墊在他的脖頸下,慢慢將他放倒。褚安銘沒有反抗,配合地躺了下來,臉上的笑意卻也漸漸退去,顯露出了更明顯的哀傷。他木木地看著上方,過了一會兒又將目光移到藍田臉上,開口問:“藍田,你說人死後到底會不會變成鬼魂還留在世上?”藍田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到底想問什麽,於是順著褚安銘的話回道:“王爺覺得有,便是有。”褚安銘說:“可你說你從未見過。”藍田回:“王爺不是說,是那些鬼魂不願意見我麽。”褚安銘垂下眼喃喃道:“可我也從未見過……他明明應該很想見我的……”藍田疑惑道:“王爺是在說誰?”褚安銘沒有要回應他的意思,隻是閉起眼,眉頭緊鎖:“徐思遠他難道不想見我麽?還是北疆太遠了?不可能,魂魄能日行千裏,他早就該回來了……”褚安銘醉酒後的口齒不太清晰,藍田聽的不太真切,隻知道他一直在嘟囔著“徐思遠”這個名字,聲音越來越輕,最後隻留下了均勻地呼吸聲。褚安銘睡著了。藍田拉過一條錦被替他仔仔細細蓋上,又將散落在他鬢邊的碎發用手梳理了一下。醉酒睡著後的褚安銘雙頰泛著紅,多了許多溫柔。輪廓分明的臉上,眉弓擋住了一部分的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窩下撒下了一片陰影,籠罩住了那雙清醒時候一直透著銳氣的眼睛。他臉上的表情沉靜溫和,像是一尊佛像,透著淡淡地似乎是在憐憫眾生的哀傷。藍田頭一次如此靜距離仔細看這人,發現褚安銘的相貌實在是生得好看,若是百姓知道這梁王長得是這副模樣,大概對他從相公館買男寵的行為又會是有另一種說法了。那該是男菩薩拯救了流落風塵的男子……可惜了,男菩薩和那些男子在一起隻想要床上的尋歡作樂,並沒有心。但藍田轉念一想,對莫非然那些人來說,這也不虧吧,反正那些人也沒有心。他看著褚安銘這樣胡思亂想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意識到葉叢峰怎麽還沒回來。藍田想去門口看看,剛站起身,突然覺得手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給握住了。他低頭看去,褚安銘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微微睜著眼睛,拽著他的手。“冷。屋子裏沒有點炭火麽?”褚安銘微微張嘴說。“炭火已經點著了。”藍田說。褚安銘皺眉:“那就給本王換一間暖和的房間。”藍田為難:“這間已經是倚花樓最暖和的房間了。”這屋子明明已經被炭火烘得如春天一般,藍田甚至已經熱得有些出汗了。可是褚安銘的手也確實冰冷。他明明穿得那麽多,而且藍田剛才還特地把他的雙手塞到錦被下麵去了,可現在那手卻還像是塊玉石一樣光滑卻毫無溫度。“你的手怎麽那麽熱?”這隻冰冷的手握著藍田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藍田突然覺得渾身上下一陣酥麻,緊張地手心都冒出了一層汗來。“我……身體好。”他不知道褚安銘現在是還在酒醉中,還是已經清醒了,敷衍地回道。突然,冰冷地手用力一握,一個向下的力道一下子就把毫無防備的藍田拉倒在了床上。一雙臂膀一下子圍住了藍田,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雙腕,另一隻手則一下子伸進衣襟撫在了他胸前。還沒等藍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陣氣息已經噴到了他的耳邊,伴隨著一個低沉的嗓音:“那你身上也這麽熱嘛?”作者有話說:王爺能有什麽壞心思,他就是手冷而已。作者提示:不要對下一章內容有過多期待,抬頭看看,這是長佩。第21章 王爺是累了麽?藍田倒在床上,被褚安銘從背後環抱住,雙手被一隻冰冷的手禁錮住,胸前還放著一隻同樣沒有溫度的手。如果說剛才他隻是被嚇得差點魂魄出竅,那此時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從天靈蓋飛出去了。這是什麽情況?藍田覺得這情形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就熟悉在,這種親昵的姿勢他寫過……雖然可能場景不是這麽個場景,劇情也不是這個劇情。陌生則在於,他從未和自己母親以外的人有過如此多的肢體接觸。他的靈魂從外麵飛了一圈之後花了好久才鑽回天靈蓋,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發生的太過荒唐。自己可是賣藝不賣身的話本先生,梁王這是要做什麽?!藍田扭動著身子拚命掙紮想要掙脫開,口中大聲叫著:“王爺這是要做什麽?!”可是他個子比梁王小了許多,力氣自然也是比不上的。他隻覺得圍在身上的那雙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胸口那冰冷的手也忽然展開觸及到了更多的皮膚。“別動。”褚安銘低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冷,讓我暖暖。”藍田心道:“他當我是年幼無知的小孩子麽?自己喝多了就當我也喝多了麽?”可是即便是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想要擺脫緊貼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那梁王還是紋絲不動。褚安銘沒有理他,繼續說道:“你的手好暖,身上也熱,就連……”藍田突然感覺到一個冰涼且柔軟的東西碰了碰自己的耳垂。“耳朵也熱乎乎的。”緊隨其後,是伴著話語的一股溫熱的氣體噴在了自己半邊臉上,他的身子再一次僵住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又想從天靈蓋鑽出去了。藍田不知道那個扶在自己胸口的手有沒有感覺到他已經快要炸裂的心跳,也不知道這個拿他取暖的梁王有沒有發現,他現在渾身現在熱得像塊炭。梁王是想要對自己做那樣的事情麽?可是為什麽呢?是因為他喝醉了?還是因為梁王每日不睡一個男人就不行?或者說他早就對自己產生了邪念,今天這一切都是設計安排好的?現在怎麽辦?要逃麽?可是自己的力氣根本比不過梁王,逃不掉。要叫麽?倚花樓的人都清走了,叫了也沒有人會來。藍田對接下去可能發生的事情非常無助且迷茫。他筆下的角色雖然經驗老道駕輕就熟,可他本人其實從未親自嚐試過,全都是憑空想象出來的,甚至於連親眼見過這樣的事情的次數都很少。他腦子裏不知怎麽忽然掠過溫泉別院水榭中的那一幕,當時那男子一定是很舒服才會叫得那麽蕩漾的。突然出現一個奇怪的念頭浮現在藍田腦海中。“褚安銘這樣的仙子一般的模樣和能讓水榭那男子如此忘我呻吟的技術……如果真的對我做了什麽,我是不是也不吃虧?”藍田自認為最怕的是“死”,第二怕的是“損失錢財”。他仔細琢磨了好一會兒,覺得這兩件事都不會因為接下去要發生的事情落在他頭上。天人交戰了一陣子之後,藍田下了個重大的決心:“他要做什麽就讓他做什麽吧,就當豐富一下人生,這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