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讓他不用停下,繼續寫自己的東西就好,然後就一把拉過藍田的左手,撩起他的袖管就要幫他擦藥。藍田胳膊上本來是有幾塊那日留下的紅印,幾日過後早已反出青紫色來,映襯著他那處平日不大見光比臉上更為白皙的皮膚,看著有些觸目驚心。但其實藍田知道,這是快好了,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什麽疼了。褚安銘看著自己留下的印記,用手蘸取了一些膏藥,心疼地塗抹在藍田胳膊上,然後覆上自己的掌心,小心地緩慢地揉搓,直至那塊皮膚變得溫熱起來。本來如果光是這樣,藍田還是能專心於自己筆下的創作的。但王爺的手不老實。揉著揉著,那隻難得溫暖的手就順著藍田的胳膊一路摩挲伸進了他的袖管,不知不覺間攬到了他的胸口。藍田握筆的手抖了一下,轉頭對褚安銘道:“王爺,藍田這兒正寫到關鍵部分呢。”褚安銘幽幽看著他,似笑非笑:“你寫啊,本王又沒把著你的右手。”他邊說著,邊用指尖輕輕掃過藍田胸口本就敏感的皮膚。藍田渾身一顫。“玉先生快寫啊。你邊寫,本王邊看。”褚安銘湊到他耳邊低聲說。藍田深深吸了幾口氣,緊緊握著手中的筆盯著麵前的紙稿,心裏早就翻江倒海心猿意馬。他寫下一筆,王爺那手似乎也同步地在他的皮膚上輕輕劃過一下,伴隨著噴在自己耳擴上溫熱的氣息……藍田實在是受不住,他開始苦苦哀求王爺不如就把事情給辦了吧。王爺深思熟慮了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大夫說傷筋動骨得養百日才能好透,本王不想再傷著你。”藍田據理力爭道:“可我沒傷到骨頭啊。”褚安銘意猶未盡地又揉了一把他的後脖頸:“可你傷了不少的精……”藍田:“……”藍田小脾氣上來了,把手裏的筆扔了出去。“不寫了!”“阿田為不寫了?”褚安銘若無其事地將剛才幹了半天壞事的手從藍田衣襟裏伸出,落在他的後脖頸上,仿佛像是在安撫一隻炸毛小貓一般輕輕地按捏。藍田轉頭瞪了他一眼:“王爺自己心裏清楚。”褚安銘一臉無辜樣:“玉先生自己才思枯竭,怎麽怪到本王頭上來了。來,讓本王瞧瞧,寫到哪兒了?”褚安銘伸手拿過藍田最後寫的那頁稿紙掃了一眼,見劇情正停在話本中的王爺要同說書先生行那檔子事兒的地方。褚安銘啞然失笑。“怎麽寫到關鍵部分就寫不下去了呢?”藍田還在惱他,故意說:“王爺不也是弄到關鍵時候就不繼續下去了麽?”褚安銘說:“本王不是怕你又疼麽。”藍田說:“那總是要疼,王爺就不再同我做了?還是幹脆每回都讓藍田將您灌醉了強上?您就覺得心裏好受了?”褚安銘見他這幅氣急敗壞的模樣,忍著沒有大笑出聲,捏著藍田後脖頸的那隻手用了用力。“怎麽就非得疼呢?本王已經想到了不讓阿田疼的法子了,隻是一直在等時機。誰知就出了酒後亂性這一出……”藍田愣了一下:“王爺想了什麽法子?”褚安銘抿嘴笑而不語。藍田抓著褚安銘的衣袖,又問:“王爺在等什麽時機?”褚安銘頂不住他的追問,低頭附在藍田耳邊輕聲道:“本想等天氣冷下來的時候帶你去溫泉湯池的……”聽到溫泉湯池這幾個字,藍田頓時紅了臉。他記得自己當時在那湯池還肖想過一番這樣的場景,甚至還將自己腦內描繪的場景寫進了自己的話本裏。王爺莫不是看了那話本,猜到了他的心思,才會選那地方?“那……為什麽不能現在就帶我去呢?”藍田問。褚安銘答:“你身子還沒好透。”藍田倔強道:“我好透了。”褚安銘又說:“天還沒冷呢。”藍田又問“為什麽非要等天冷?”褚安銘歎了口氣,隻得耐心地同藍田解釋,他是嚴謹地詢問過大夫的。陳太醫說藍田體質虛熱,天氣不夠冷的時候若是在溫泉中泡得時間太久可能會引起內火傷了身子。最好是等天冷了,外頭開始結霜了再讓他泡溫泉池子。褚安銘也是聽從醫囑,才會忍耐地等那麽久……誰知後來酒後亂性毀了全盤的計劃。藍田聽得雲裏霧裏,隻聽懂了王爺是真心在為自己著想,隻能點頭受下了。於是藍田日日喝著陳太醫給開的補藥,夜夜聽著窗外的日漸呼嘯的北風聲,盼著哪天起來能看見院子裏的枝葉上結上霜。但北風沒能帶來寒霜,卻帶來了宮裏傳出來的噩耗。宜太後半夜崩逝了。褚安銘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教藍田下棋,他當下沒有流露出許多的悲痛神情,隻是緊緊握住手中的棋子半晌沒有說話。其實也是早有征兆的事情,宜太後仙去的前幾日他就有去探視過,那時候太後已經多日米粒不進滴水不沾,神誌愈來愈模糊,到後來更是昏迷不醒隻剩下微弱的呼吸。他白天盡可能多地進宮陪在太後身邊,呆到宮門要落鎖了才回王府。誰知他還是沒能見上太後最後一麵。棋盤邊的燭火跳動,蠟燭芯燒得太長開始發出了劈啪的聲響。藍田看著搖曳的燭火中王爺眼裏似有似無地淚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是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的,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安慰。他陪著王爺沉默,從月升到了月落。最後在五更天的打更聲響過後,藍田聽見褚安銘用嘶啞哽咽的聲音說了一句。“本王從此沒有母親了。”第101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褚安銘一夜未眠,天亮第一聲雞鳴的時候便動身去了宮裏。他與皇帝在軒宮門口相遇,見皇帝也是滿麵倦容的模樣,才知是皇帝昨夜帶著太子守了一夜。“太子他還在裏麵。”皇帝對褚安銘說。皇帝的聲音低沉,聽起來和平日裏沒有太多的不同。“臣弟去換下太子,讓他回去歇息吧。”褚安銘說。皇帝頷首,對身邊人吩咐道:“帶朕去更衣吧。”褚安銘驚訝道:“皇兄今日還要上朝?”皇帝看了看他,淡淡道:“朝中還有許多要事要處理。”褚安銘不再多問,目送皇帝離開後,加快腳下步伐進了軒宮。軒宮內的白綢和燈籠早已掛上,隨風搖曳著,如同徘徊在人間不願離去的幽靈,不知是還有什麽夙願未了什麽人未見。褚安銘進了房。此刻太子正跪在太後床前,床上宜太後仰麵躺著麵容安詳。早已有人替她梳理好了發髻換好了衣衫,甚至畫上了淡淡的胭脂。宜太後如今的模樣倒是比病重的時候要體麵許多,隻是已經沒有了半點的生氣。褚安銘走到太子身邊,伸手撫了撫他的肩。太子抬起頭,用那雙哭腫了的眼睛看向他:“皇叔。”褚安銘看他這樣,自己心裏也難受得緊,隻是作為長輩他不能太子麵前失態。他同太子一道跪下,跪在母親床前。褚安銘強壓心中的悲傷,艱難地開口道:“太子回去歇一下吧,我來守一會兒。”太子點點頭,拖著有些發麻的腿艱難地站起:“內務府已經都安排下去了,應該過一會兒便會有人來了。今夜大概是我同父皇一道守夜,現下就先勞煩皇叔了。”褚安銘呆怔片刻道:“怎能說是勞煩,這是我的母後啊。”太子走後,褚安銘繼續留在太後床前。他雖有過準備,知道這一天會來,但當真正看到母親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周身透著一股死氣的時候,他胸口還是覺得像被什麽東西重重地反複碾壓,幾乎要透不過起來。他回憶起年幼時候的自己,在眾皇子中算是頂尖出類拔萃的一個。每回先皇來禦書房考學功課,別的皇子們是答得磕磕絆絆就是毫無章法,隻有他能對答如流。可是先皇臉上卻從未有過滿意的笑容,他轉頭訓斥完那些他不爭氣的兄弟之後,也並不會記得特意誇讚褚安銘一句。隻有在放課後,他到了母後那裏,才能看到仿佛是等了他許久的笑顏。母後對他說:“聽夫子說你今日答皇上的題答得甚好。”褚安銘說:“可是父皇看起來並不十分滿意。”母後安慰說:“你父皇他隻是不那麽喜形於色,心裏頭一定是高興的。”褚安銘低頭不語,一臉心事。母後見他這樣,會讓人端出他最愛的小點心,再把她偷偷讓人從宮外帶進來的小人書拿出來給他。然後褚安銘就高興了。母後會對他說:“你是我最喜歡的孩兒。”就算他後來為了徐思遠的事情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母後還是冒著被父皇斥責的風險將他保下,對他一如從前一般的疼愛。這樣的母親再也沒有了。褚安銘想到此處,胸口終於覺得有些承受不住那來回碾壓的感覺,悶悶的一口不知是氣還是血的東西湧上來堵在了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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