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王公公幫我叫下顧太醫。”小太監已然與葉時雨相熟,見著他便打趣道,“又挨揍了?”葉時雨苦笑一下,“當奴才嘛,惹主子不高興了挨些打罵也沒什麽。”“行,你等著,我去叫顧太醫。”小太監轉身又進去,邊走還邊歎道,“四殿下可真是喜怒無常。”葉時雨捂著手臂,那裏現在一碰便鈍痛不已,正是他昨晚自己在門框上狠撞的,自打殿下了有了結交顧太醫的意思,這幾個月來他時不時用這個方法,漸漸與顧林熟悉起來,不一會兒便見著他從太醫院裏出來。“怎麽又傷了?”顧林皺著眉,檢查著葉時雨的手臂,一按之下,他便吸著冷氣往回縮,“其實這本沒什麽,隻是幹起活兒來總痛的抬不起手,就隻好來麻煩您了。”。顧林輕歎一聲,轉身回去拿了藥又匆匆出來,替他塗著,“知道殿下脾氣不好,自己便要多注意些。”葉時雨搖搖頭,“不關殿下的事,都是自己沒把事做好。”顧林也不好說什麽,心中卻頗為感同身受,縱觀太醫院裏,資曆深的,有背景的大有人在,他經常被人指使著做些隻需小太監們做的雜事,至於去診療,除了之前為高長風請過脈,便再無其他人。但他幾乎日日泡在了太醫院,翻看琢磨著大量的脈案和診斷,所謂逆境,又何嚐不是一種磨練。顧林塗完藥,也回過神來,他將剩下的小半盒交給了葉時雨,“這個雖不比殿下那個藥,但也有些祛瘀止痛的療效,你再多塗上幾日吧。”“那藥珍貴,奴才也不敢用呀。”葉時雨放下袖子,笑吟吟地向顧林輕聲道,“奴才前幾日聽一個侍衛說,他在宮外一條偏僻的街道上看到紀太醫在抓藥,他還聽到說紀太醫要什麽頭巾草,這名字可真怪,您可知道是治什麽的嗎?”果不其然,顧林露出了微訝的表情,“那是解毒消腫的,多用於肝病,但咱們這裏並不常見。”“哦。”葉時雨點點頭,“那是不是太醫院正好沒有呀,奴才就聽著藥名好玩,果然什麽都難不倒顧太醫。”“這也不是,頭巾草非中原所產,在宮外十分罕見,反而太醫院中是有些存量的。”“哦……”葉時雨沒再多問,而是與顧林道了別,顧林看著葉時雨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紀太醫為何要舍近求遠?他倒是沒恁多心思,滿心都用在了鑽研醫術上,這藥他聽過卻沒用過,便也起了好奇之心,轉身快步去回了太醫院內查閱脈案去了。葉時雨帶著一身藥香回到了承歡殿,甫一進門便被高長風拉著,挽起了他的袖子看了看,“你與顧林已十分熟悉,不必每次都傷了自己再去。”“奴才若不是傷了,去太醫院多了總歸要招人閑話。”葉時雨認真道,“隻是累了殿下的名聲。”“我不介意多點這種名聲。”高長風輕笑。葉時雨將所聽講給了高長風和司夜聽,他們二人對視一眼,似乎有著同樣的猜測,“當時紀太醫十分警覺,在街市上逛了許久甩掉了跟著他的人才拐進了巷子。”但紀淮沒想到的是跟著他的還有司夜這個高手,身為一個普通人他根本不可能察覺到司夜的存在。皇上信任紀淮,這人盡皆知,他有什麽異舉,若非私事那必是與皇帝有關,隻是他畢竟一介太醫,現下盯著他高手隻有司夜,若再往後引起的懷疑更多,那暴露出來將是早晚的事,隻是這用於治療肝病,不得不讓人十分在意。葉時雨這些時日看著高長風與司夜忙碌,在他麵前講的事情雖說零零碎碎,卻也漸漸拚湊了起來。周山上的羅峰寨寨主竟然是司夜的親生大哥,葉時雨驚詫萬分,這讓他對司夜的身份也產生了好奇,但他明白其中利害,自然不會去深究。而這其中重要的一環便是那個蕭念亭,無論是殿下還是司夜大人,都不可貿然與之接近,若他已拋卻過去一心輔佐高靖南,那一旦暴露將會是萬劫不複的境地。可究竟如何才能確定蕭念亭的心意呢,這些時日葉時雨內心萬分糾結,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卻有點過不去自己這一關,因為此計若真的實施,那也就意味著自己將要離開殿下。葉時雨手裏捧著一碗湯,人卻恍著神兒,端到了桌邊遲遲沒放下,“你若再不放下,我飯就吃完了。”高長風看不下去了,輕聲出言,卻沒想到不大的音量還是將葉時雨嚇了一跳,湯灑出些許在手上,已經有些冷了。葉時雨低呼一聲連聲告罪,慌亂地到處找抹布擦拭,高長風看著他不由得輕歎一聲,“你最近是有什麽心事,為何總這樣心不在焉。”“奴才……”葉時雨躊躇著說不出口,高長風原本平靜的表情隨著他的沉默漸漸變得嚴肅,這一年多來,高長風明顯褪去了不少孩子氣,就連身高竟也直追司夜,被他這樣厲色看著,葉時雨心裏竟升起了一絲懼意。“說。”語氣很平靜,卻毋庸置疑。葉時雨心一橫便跪下,“殿下,奴才知道您與司夜大人日日在愁那蕭念亭之事,奴才也想為殿下分憂。”高長風又怎會不知葉時雨近日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定是在為他而憂心,但宮中瑣事還能交與他辦,這種事情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奴才想,不僅是那蕭念亭,二殿下更是您最大的阻礙,所以奴才願去二殿下身邊,為您效力。”高長風有些震驚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就在葉時雨有些按捺不住地想抬頭時,聲音忽地從頭頂傳來,“你有何辦法去,而不被高靖南懷疑?”葉時雨微鬆了口氣,“殿下隻需……”一陣嘈雜的蟬鳴忽起,掩住了低語聲,而後二人就如此對視著,久久未再開口。浣衣局依舊是那副一成不變的模樣,地麵上永遠是濕漉漉的,浣洗敲打聲不絕於耳,管事太監的房裏,嶽公公正上下打量著許久未見的葉時雨,若說之前還滿是孩子氣,現在則已有了些少年獨特的氣息,尤其是模樣比原先更顯雋秀幹淨。“四殿下怎麽說也是個皇子,你不好好伺候著,怎麽就回來咱這個醃地方來了。”葉時雨諂媚地一笑,從懷裏掏出個掐絲包金的珊瑚扣來,塞進了嶽公公手裏,嶽公公拿手掂量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放進懷中,“你小子回來做什麽。”“宮中人盡皆知,四殿下是真不好伺候,好的時候與你說說笑笑,不知哪句話不對了翻臉便是一頓打罵,奴才是真受不了了。”葉時雨拉起衣袖,胳膊上滿是淤青,“這次殿下氣得狠了,直接將奴才趕了出來,奴才思來想去便還是覺得回您這兒親切。”嶽公公輕輕了摸下揣進懷裏的那枚珊瑚扣,慢悠悠道,“看來你也沒少從主子那兒撈東西。”“承歡殿的東西大都已不在庫中登記,不妨事,您要是喜歡奴才那兒還有好玩意兒。”“承歡殿裏的你也敢拿,看來出去這些時日膽子也見長。”嶽公公也是聰明人,深知葉時雨即便是回來,又怎麽可能還當一個洗衣的小太監,“說吧,想要什麽?”葉時雨大喜,連忙跪下磕頭,“奴才聽說司禮監的劉公公是您同鄉,奴才就想讓您美言幾句,將奴才調去伺候齡貴人。”“你倒是挺會挑,齡貴人那兒豈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多少人想進貴人宮裏你知道嗎?”“是是,奴才自然清楚齡貴人現在在宮中是炙手可熱的,聽其他人說,皇上有許多年沒這麽寵過哪位主子了,奴才雖是癡心妄想,但也求公公能替奴才美言幾句。”葉時雨說著又掏出一隻飽滿油潤的白玉扇墜兒來,這光澤一看就非凡品,嶽公公眼都有些發直,“倒也不是不能提,但這也得看你造化,若是不成……。”“若是真不成,這也都是奴才孝敬公公您的。”葉時雨將扇墜兒雙手奉上,眼看著嶽公公一張臉笑開了花兒。作者有話說:分開後會以小葉為主視角了哦。第19章 拿人東西手軟,葉時雨雖一直在浣衣局裏住著,嶽公公倒也待他十分客氣,隻是等了足有十幾日,消息才姍姍而來。嶽公公左右看了看外麵,將門關上,這才笑嗬嗬地搓著手,模樣十分猶豫地開口,“這個………”葉時雨瞪大了雙眼,“是有消息了嗎?”“齡貴人那裏確實不好進,有人出手更大方,你那點兒東西劉公公根本就看不到眼裏。”“啊……”葉時雨失望地垮下肩膀,“那便是沒希望了嗎?”“不過雖說齡貴人那兒進不去,但劉公公看在我這個同鄉的麵子上,還是給你謀了個好去處。”“但請公公明示。”“玉妃娘娘宮裏近日有個幹雜役的小太監一不小心傷了腿,那兒倒是空出個位置,這個缺兒我就幫你要來了。”葉時雨低著頭,掩下了眸中的精光,這肯定不是什麽湊巧,應是知曉計劃的殿下在助他,“玉妃娘娘可是在宮中多年,恐怕沒那麽好伺候,奴才倒不知該不該去。”這可把嶽公公急的,忙開口勸道,“咱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上後來的妃嬪,常是春花一現便泯滅於後宮,你看著宮裏風光的不還是那幾位有皇子的?”“可……好賴我之前伺候四殿下還是個貼身內侍,這去了玉妃宮中便隻是個雜役。”見著葉時雨露出不情不願的表情,嶽公公拍著他的肩膀,“雖說是個雜役,但以你這個機靈勁兒出人頭地是早晚的事,在娘娘身邊總比在其他地方強,錯過這機會,你再想進主子宮裏就難了。”葉時雨眼神閃爍,似是有些心動。“你放心去,我也在宮中多年,對玉妃娘娘也敢說有幾分了解,我來提點你幾句。”“那便多謝嶽公公了!”葉時雨忙彎腰作揖,樂得嶽公公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玉妃娘娘其實平日裏是個好相與的主子,隻是她有些頭風病,頭痛的時候脾氣就不好,你反正去了也不是身邊兒伺候的,躲著點兒便是了。”葉時雨心中一喜,他本還愁著一個幹雜役的難以近得主子身邊,聞得此言心中倒有了個主意。翌日葉時雨便入了玉妃所在的昭陽宮,隻不過他是打側門進的,直接便去了雜使太監宮女所住的居所。這屋裏加上他共有五人,葉時雨一進門便拿出早已封好的碎銀一一分給了這幾位,身為雜役本就極少有機會得到主子的賞賜,俸銀便更是微薄,他們拿到銀子雖麵露訝色,但欣喜之意溢於言表。“幾位哥哥叫我小葉就行,今後還求給些關照了。”“你哪兒來的,怎麽出手如此闊綽還來做雜役的活計。”一個年紀大些的太監掂量著手裏的銀子,狐疑地問。“我之前是伺候四殿下的。”此言一出,幾個人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葉時雨心中不知是喜是憂,殿下這名聲連宮中雜役都知道了。葉時雨一口一個哥哥,再加上這銀子,不一會兒便和這幾位混熟了,他頂的這個缺兒原本是在昭陽宮裏燒水的,可這活計天天窩在水房出不來,哪能見得到玉妃,他便主動與打掃院落的那位換了差事。這燒水的活兒雖悶熱,但間隙中還能歇歇,而昭陽宮這麽大,若細掃下來一天也掃不完,對方樂得交換,這也更便於他出現在昭陽宮的所有角落,此時雖說他心中惦念著蕭念亭之事,但卻深知急不得,現下最要緊的是要想辦法接近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