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清川咧開嘴一笑,“以我的本事沒劍也照樣打得他們屁滾尿流。”還未等葉時雨再開口,清川身形一晃便掠出去丈餘,此刻的他眉眼之間已沒了方才的輕鬆,他在懷裏摸索著,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物件兒。清川目光凜然地望著眼前看似空無一人的密林,將那東西抵在了自己左耳上,毫不猶豫地用力按壓下去。他不自覺地撫過那抹幽藍,卻覺著有些滑膩。出血了嗎?清川沒空想這些,他在衣擺上隨意擦了擦手,掩住了渾身淩厲的氣息,故意喘氣出聲,讓腳步顯得十分拖遝。而後他朝葉時雨藏身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沿途的草叢發出了沙沙的動靜,須臾後,兩道黑影朝著那方向掠去。此刻連風也止了,四周瞬間沒了一絲聲音,靜得猶如一個罩子罩在頭頂,氣悶且壓抑,葉時雨將袖箭上了鞘,極力將呼吸放輕掩飾著自己的存在,除了等待,別無他法。不知過去了多久,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葉時雨猛然一驚,霎時間屏住了呼吸。這麽粗重的呼吸應是個普通人,葉時雨又往裏麵縮了縮,心中祈禱著這人快些過去,可那動靜卻是越來越清晰,怎麽是直衝他而來!慌亂解決不了問題,葉時雨的心沉靜下來,他雙目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左手托起了右手腕,將手穩穩抬起。他來了!袖箭呼嘯而出,卻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硬生生放下了手腕,短箭擦著這人的腿斜著紮進了地麵,幾乎沒了尾。來人低呼一聲歪倒,又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是葉公子?”正是章海涯。可葉時雨還未開口,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外跑,邊喘氣邊道,“那個一臉凶相的呢?”葉時雨甩開了他的手,目若寒冰地沉聲道,“你怎知我藏身於此。“我……我不知道啊。”章海涯愣住了,“我跟丟了你們就一路亂跑,剛才我在那邊不小心滑到,才發現那旁邊的石頭上全是血。”章海涯說著,將自己的手掌攤給葉時雨看,上麵果然沾滿了泥土和鮮血,見葉時雨仍是一臉戒備他借著道,“我剛才見著血嚇懵了,也沒瞧見你在這兒藏著。”說著,章海涯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地上的箭,“你剛才使過這個,我才知道你也在這兒。”怎麽會有血,難道是清川?葉時雨一陣心悸,隱隱覺得不安,但他仍鎮定道,“這裏離鎮子已經不遠了,你走吧。”“我……”章海涯惶悸地左右看看,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將自己的粗布外套脫了下來,“公子咱們換換衣服,這樣那些壞人就不容易注意到你了。”葉時雨震驚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竟主動提出這樣的事,他伸手擋下章海涯的動作,“把你扯進來已是十分愧疚,不必再如此。”“哎我一個老頭子,就算是碰著了一看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葉時雨雖覺得章海涯有些熱心過頭,但在如此境地下他竟能這麽說已是難得,他阻止了章海涯,拉著他重新藏匿起來,也不知還有多久到天亮,尤其是清川,也不知他現下如何。“葉公子……”章海涯似乎忍不住想說些什麽,卻被葉時雨狠厲的目光嚇得閉上了嘴,這無風的夜太靜,一點點聲音都會被放大。當葉時雨都聽到了那不尋常的沙沙聲,他知道位置已然暴露了。“出來吧。”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笑得肆意,“沒想到這兒還有兩個人。”葉時雨知道躲已是無用,他站了起來,與之對視,“你究竟是誰派來的。”此人見著葉時雨背後的劍先是愣了下,隨即目光落在了他的左耳,露出玩味的表情,“剛才那個人竟把劍給了你,真是教人感動不已啊。”“你是襄王的人,還是盧元柏的。”葉時雨並不接他的話,反倒淡然反問,“或者……是黃錚易的?”“好無情啊。”這人嘖嘖搖頭,“虧得他還不顧生死將我們引開,耳上還帶著個藍寶石耳飾,確實將我們給唬住了一陣。”那耳飾?!葉時雨的心像突然被人死死捏住一般,他極力維持的鎮定被這句話打破,雖然隻是短短一瞬,可那稍顯急促的兩下呼吸已然落入此人耳中。他陰惻惻地勾起了嘴角,翻了下手腕將劍抬起,輕易地撥開了射向他的袖箭,“你就不問問,他怎麽樣了嗎?”這次怕是躲不過了。這念頭一瞬間閃過腦海,葉時雨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忽地眼前一陣晃動,一股力量將他撞開,而後隻聽得一聲慘叫。這樣一切不過是轉瞬之間,待他回過神來,隻見章海涯捂住手臂在地上疼得直抽搐。剛才千鈞一發的時刻,章海涯竟撲向了他,這不僅讓葉時雨大吃一驚,就連襲擊之人也愣了少傾。可這也僅僅隻能擋住這一刻,那人已不願再浪費時間,他的雙目中充斥著嗜血的狠絕,再次將劍高高舉起。忽地一聲弓弦抖動的聲音劃破了寂靜,隨即一聲箭嘯破空而來,這聲響之大讓對立的兩人俱是愣住,這手中高舉著利劍之人更是目露驚惶,強行扭轉身體想將箭揮開。可這並不是尋常羽箭,射出這箭的也非尋常人。速度太快,即使聽到了射箭的動靜,可依然來不及做出反應,轉過身的這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箭向他呼嘯而來,他甚至看到了箭尖上鋥亮的倒刺。然而一切都已無法改變,羽箭沒入胸膛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為之一震,而後不由自主地猛退了數步,最後轟然一聲倒下,順著那斜坡滾落而下。莫說葉時雨,就連章海涯也停止了哀嚎,整個人都看傻了。遠處數人騎著馬簇擁著中間那還保持著射箭姿勢之人,隻見他將弓交與了旁人,翻身下馬向他們走來。葉時雨看著一身甲胄,身材異常高大之人,終於將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吐出,他抬步迎了上去,“見過侯爺。”第105章 一夜未眠的奔波讓葉時雨的身心都疲憊至極,可心卻始終咚咚地猛跳著無法平息。此刻已是下午,他們暫留在鎮中的驛館裏,周圍有楊子瑜的重兵把守安全無虞,可派去尋找清川的人已經回來了一波,並未尋到。沒有找到也算是好消息,葉時雨不住地安慰自己,這說明起碼他還活著。葉時雨的手肘支在桌上,將額頭埋在手掌中,想將抽痛從頭中按出去,這時耳邊響起了一陣甲胄摩擦的聲音。他抬起頭站了起來,麵色除了蒼白了些,神情卻是毫無波瀾,朝著楊子瑜頷首行禮,“見過侯爺。”“葉公子。”楊子瑜知道葉時雨現在根本無心其他,便也不講那些客套的,“雖未找到清川,但發現了一名刺客的屍體。”葉時雨緊蹙著眉頭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了那柄孤零零的劍上,楊子瑜心中雖也覺得沒底,但他仍安慰道,“寒塚出來的人哪會被這麽幾個不入流的刺客傷到,他不會有事的。”葉時雨點點頭,勉強衝楊子瑜笑了下,“在下身為流放至此的犯人,勞侯爺如此費心,實在愧不敢當。”“什麽犯人不犯人的,以安給我的信中都已寫明。”楊子瑜一臉的不在乎,“山高皇帝遠,你去不去做苦工沒人管得著,等找到清川就一起回候府,安心呆著便是。”此言可是大不敬,但葉時雨卻不由地笑了,“怪不得以安每每提起侯爺都眉眼中含著笑意,侯爺當真是性情中人。”“小以安提起我會笑?”楊子瑜一臉的不可能,“他一看見我,兩個眉頭恨不得揪到一起去,我多說幾個字就一幅不耐煩的樣子。”“那待他來了侯爺自己問問便知。”“他要來?”楊子瑜的驚喜毫不掩飾,“什麽時候?”“應該也快了。”葉時雨沉吟片刻,“侯爺離襄王這麽近,可發覺他有什麽異動?”“襄王?”楊子瑜怔了一下,“他還是個娃娃嘛,平日裏那邊倒是安靜得很。”“你是懷疑這刺客的來源?”楊子瑜沉吟了一下,望向葉時雨,“刺客並看不出身份,但若是襄王派來的,也必定是受盧元柏的指使。”十四歲,不能當做一個娃娃來看待了。以安的到來也必是與襄王有關,葉時雨沉思著,皇上讓他來到臨康府,也是想到若是在外他們必然不會放過他。正如楊子瑜方才說的,天高皇帝遠。他多年在外,葉時雨知道皇上對他雖厚待,可打心底裏是防著的,究竟楊子瑜與高廷宗之間是敵是友,摸清前是絕不可妄動。至於楊子瑜的提議,自己畢竟是戴罪之身,若是居於侯爺府那必然有人要大做文章,逼得皇上難做。待找到清川吧,從不信神佛的他卻也不禁暗暗禱告,祈求著清川平安歸來。清晨的密林中濕氣極重,葉片上的露水凝結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漸漸地交融在了一起,最終承受不住凝聚的重量,順著葉片滴落,竟如下了小雨一般淅淅瀝瀝。額頭與麵頰時不時地被冰涼的水滴拍打著,插入泥土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下,一雙眼睛緩緩睜開。雙目睜開的一瞬間,昨夜的記憶便湧入腦海,清川猛然一驚,霎時間瞪大了雙眼。昨夜他斂下氣息,全憑著密林中錯綜複雜的地形將那兩名刺客引走,當他故意露出耳上的飾物後,那刺客眼中轉瞬即逝的光彩顯而易見。他們不僅是衝著公子來的,並且有人將個中細節都已告知。而後他尋了時機殺死其中一人,正打算將另一人也解決之時,那人卻突然使出了他從未見過的詭異招式,隨即一陣古怪的味道撲麵而來,即使他迅速閉氣閃開,仍是吸入了些許,最後這刺客將他逼向了崖邊……清川的呼吸也愈發的急促,那名刺客意識到了自己並非目標,便不與他纏鬥,那公子他便危險了!清川環視了現在的處境,當時他跌下來剛好落在了峭壁伸出的一處窄窄的凸起上就暈了過去,也幸好有這麽一個方寸之地才讓他得以活命。他閉上眼睛將氣息運行過周身,確認已無大礙,這才用手指緊緊抓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塊站了起來。這兒離崖頂大約丈餘,他運了運氣上去應是沒什麽大問題,隻是這山石上苔蘚滑膩,需得小心。清川做好了躍上去的準備,剛準備提氣卻聽到一陣的聲音,他立刻貼緊崖壁,屏住了呼吸。果然不一會兒,兩個人的氣息逐漸靠近,他們甚至想要到崖邊探查一番,但應是因為邊緣濕滑而未靠近,交談的話語卻是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愈發靠近這邊,這語言聽的也就多些,這難道是南詔話?如此他的心神倒是安穩了些,若是昨夜得手,他們必不會再這般費力地派人前來尋找。怪不得昨夜那刺客招式如此詭異,可為何會有南詔人牽扯進來,昨夜的刺客又與盧元柏他們有何聯係。隨著清川的思索,那聲音漸漸遠去,待一切重歸於靜,清川一躍而起輕鬆地攀上了崖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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