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高靖南薨逝後,柳旭本是留不得的,他當時雖也自身難保,但仍與高長風提及了柳旭,後就讓他去看守了皇陵。葉時雨回宮後曾問過柳旭的狀況,得到的消息竟是他不小心從皇陵後的崖上掉落,死無全屍,想來是他偷跑後,那邊的人害怕受罰便說人死了。“罷了,我如今又是個什麽身份,倒也不必這樣質問你。”看來閣羅泰的確不知二人相識,想詐上一詐,也還好無論是他還是柳旭,在宮中這麽多年早已不會輕易失態。“你叫什麽?”“葉公子叫奴才小柳子就成。”閣羅泰走後葉時雨的眼睛落在一旁自己換下來的衣裳上,“那你幫我去那衣服中翻找下,可有個耳飾。”柳旭忙去,隨即一抹幽藍置於掌心,葉時雨見狀鬆了口氣,拿過來直接戴在了耳上。柳旭有些驚訝,他想說些什麽卻沒敢開口,但見葉時雨淡定自若的眼神,心便也定了下來。葉時雨戴上這耳飾自然也是有緣由的。他沒想到自己竟在這個時候進入到了敵國其腹地,閣羅泰所說的計劃了十幾年的又是什麽,但無論是什麽那麽他就絕不可浪費了這個機會。隻要閣羅泰要留他,越是表露身份,在這南詔王宮中反而越是安全,他看向柳旭,“你既在南詔宮中,那可知道些什麽消息?”柳旭一愣,這身邊定是有人監視,他怎麽就突然直接問起,他看著葉時雨,隻見他輕輕以口型比著,“不可太謹慎。”若太謹慎,那就是告訴監視的人他們知道他的存在,而兩個不相識的人又怎會有這種默契。柳旭低頭道,“奴才也不懂什麽消息,就是之前見過一個從外邊兒來的男孩,長得與葉公子您十分想象。”葉時雨抬起頭來,深深地看向柳旭,“有多像?”第115章 有多像,南詔王見到他的一瞬間,那雙有些震驚的雙眼說明了一切。他正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壯碩的身軀前摟著一名白皙嬌弱,柳眉緊蹙的女子,但看起來並不像是南詔人。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葉時雨,似乎對他很感興趣,“如此一看,這本人要比畫像上更像上幾分。”畫像?想必也是閣羅泰所為,不過眼下這已經不重要了,葉時雨垂首斂目,默不作聲,看起來似乎是一幅認命的模樣。“嗬,也不知中原的皇帝想的什麽,長得再漂亮也是個男的。”南詔王說著,大掌撫向懷中女子的腰肢,“哪有女子這般香軟。”觸碰到的一瞬間,女子下意識的想躲避,卻又不敢,眼神中流露出了懼意。葉時雨依舊默不作聲,低下頭不敢看向南詔王,瑟縮的肩膀讓他看起來十分害怕,這讓南詔王心中倍感得意,又略覺失望,“傳聞中的葉時雨是個抬抬手就能讓中原震三震的人物,如今看來也不怎麽樣,也不知道閣羅泰為何非要留著。”這須臾間葉時雨心中已閃過無數念頭,閣羅泰老奸巨猾,自己不僅在他麵前吃了大虧,如今還深陷南詔王宮,更是不敢輕舉妄動。而看南詔王懷中女子的反應,他果然如傳言一般是個脾氣暴虐之人,說話也不像是閣羅泰那種極有城府的樣子,不如趁此機會一試。“在下本就是個奴才,哪裏有那種本事,是皇……”葉時雨頓了頓,咬咬牙道,“是高長風他想穩坐江山,表麵對我許諾榮華富貴。”葉時雨雙拳緊握,一直低著的頭緩緩抬起,看向南詔王的雙眸中蘊含著隱忍卻深沉的恨意,“我信以為真,到頭來卻落了個過河拆橋的下場,能保住性命已實屬不易。”南詔王即使沒有閣羅泰那般心計,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唬住的,葉時雨低下頭,在衣袖內攥緊了拳頭,雙膝點地,一雙眼眸乞求地看向上座,“求王上饒命!”南詔王的身體前傾了些許,他盯著跪在堂下懷著懼意的葉時雨,突然放開了懷中女子,踱步而下。一雙踏著錦靴腳出現在葉時雨眼前,他的肩膀一縮,懼意顯露。“聽聞你在兩任皇帝見如遊魚般來去自由,怎麽會見了本王如此害怕。”南詔王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語氣中不自覺地透出了些許得意。“奴才本就是如蜉蝣般低入塵埃,當初在寧王身邊就是如履薄冰,若不是對當今皇上還有點用,當初也不會保下我這個奴才。”葉時雨微顫著道,“雖說我的確曾經富貴顯達,但那不過是他們允許罷了,沒用了就什麽都不是。”“誰說你沒用。”南詔王抬腳,腳尖突然向前踏下,葉時雨心中猛然一緊,強迫自己不將撐在地上的手縮回去,眼睜睜地看著那腳尖踩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你與閣羅泰到底是什麽關係。”鑽心的疼自指上傳來,身後傳來了柳旭低低的驚呼,可即使已經渾身冷汗,可剛才那句話依舊讓他心思一動。什麽關係?南詔王為何會這樣問。他們之間莫非並不是互通有無,但現在顯然不容他多想,葉時雨痛到滿頭冷汗,惶恐地抬起頭來,“關係?他屢次騙我,又將我抓來,我自然與他是仇人。”南詔王的眼神中露出探究之色,他似乎是在觀察著葉時雨的反應,但除了恐懼與乞求,什麽都沒能看出來。這個人到底有什麽特別的,會讓閣羅泰不顧自己的命令,私下去找了襄王將其保下。難道真的是想在兩國開戰之際,將他作為籌碼拿捏住高長風,簡直是笑話!還是說閣羅泰真的與葉時雨暗自密謀著什麽,葉時雨又與襄王會有什麽聯係?葉時雨雖痛到眼前陣陣發黑,卻還是看到了南詔王陰晴不定的臉色。為何提到閣羅泰的南詔王會這般態度,他低低地一聲痛呼驚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南詔王,一直死死壓製在手上的力道驟然一鬆,葉時雨不過剛剛喘一口氣,下巴卻被捏起用力抬起,“你當初為何會屢次救下閣羅泰,他又為何定要保你性命?”“我……救他?”葉時雨整個人愣住了,驚詫不已的表情完全不需要偽裝,他左思右想道,“王上可是指襄王追殺那次,可那時我自顧不暇差點兒沒命,倒還是他替我擋下了一劍。”南詔王顯然也是猜測,雖然問得匪夷所思,卻如一束光照進迷霧,葉時雨心中的一個猜測漸漸清晰起來,那就是南詔王似乎並非全然信任閣羅泰,他們之間似乎有文章可做。這個發現讓他內心泛起一陣興奮,他猶豫片刻後試探道,“我也是被擄來才知道他竟然就是閣羅泰,我雖遠在曆都的皇宮之內,也聽聞過他的事。”“哦?聽過什麽?”“說他是南詔先王手下最得力的大臣,您即位後更是鞠躬盡瘁,將南詔治理得井井有條,而他本人在南詔更是一呼百應,被尊為王師。”“還說在南詔,他說話比……”葉時雨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停住,臉色變得煞白,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比什麽?”南詔王低沉地問道,那聲音中蘊含著滿滿的怒火。葉時雨頓時搖搖頭,顫聲道,“這是大不敬的話,我不敢說。”“說!”“我也不過是聽他人說的,並不知真假。”葉時雨縮起肩膀輕聲道,“說是在南詔,閣羅泰說話比南詔王更有份量。”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像是不敢呼吸一般,周遭一片死寂,低伏在地的葉時雨沒有抬頭,他聽著南詔王的呼吸逐漸粗重,餘光掃到一旁的柳旭捂著嘴,看起來十分害怕。“我雖身份低賤,但自是懂得上下尊卑。”葉時雨抬起頭來,目光與方才判若兩人,直直看向南詔王,“管他是什麽人,與一國之君都是雲泥之別,傳出這種話的人都該死。”南詔王鐵青的臉色在這句話後有了一絲鬆動,可他的目光卻依舊狠戾,突然眼前一晃,葉時雨心中猛然一跳,咽喉便被一隻粗壯有力的大手鉗住,痛苦的窒息感隨之而來。葉時雨雙手緊緊抓住南詔王的手臂,被動地順著力道站起,可隨著越來越高,他幾乎隻能用腳尖點地,所有的重量壓在喉上,痛苦不堪。南詔王什麽都沒有說,他似乎隻是在發泄心中的怒火,葉時雨的視線愈發模糊,漸漸的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離自己遠去,唯有頭腦一片清明。自己賭對了,南詔王與閣羅泰當真有隔閡,可似乎又賭輸了,因為他好像很快就會被殺死,卻無力反抗。他死了可怎麽辦,這麽有用的情報,又該如何傳到京城,傳到皇上那兒去。“王上不可!他當真是有用的!”恍惚間柳旭的聲音傳來,他喉上一鬆,整個人跌落在地,眼前霎時間漆黑一片,除了痛苦什麽都感知不到。“王上,這位葉公公是貼身服侍過皇帝的,他……他掌管的幽肆知道朝中官員秘密無數,當真……當真是有用的!”在柳旭顫抖到斷斷續續的聲音中,葉時雨也漸漸找回了意識。他的雙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喘息著,葉時雨知道剛才南詔王在殺與不殺之間猶豫了,這才有時間讓柳旭出言,救了他一命。“謝王上……”葉時雨突然啞著聲音開口,將南詔王的目光重新拉回了他的身上。南詔王看著他,突然冷笑道,“本王剛才差點兒殺了你,你又在謝什麽?”“王上既放了手……就不會再殺,我自然是要謝……”葉時雨極力扯出了一個笑容,“在這裏……所有人不過是您腳下的一塊磚石,您想踏階而上,還是想棄之不用,不過就是一個念頭的事……”南詔王似乎來了興趣,他蹲下來看著用盡力氣在講話的葉時雨,開始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可能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簡單。“隻要王上用得上我這塊踏腳石,那我便隻尊王上為主……隻求王上能庇護於我不受閣羅泰所害。”“嗬……”南詔王輕笑道,“若你能效忠於本王,何止閣羅泰,不日本王將入主中原,我必不會如你那皇帝無情無義,無論你是想要人前顯貴還是想要錢財萬貫都沒問題。”突然一陣難以克製的咳嗽襲來,葉時雨咳得幾乎要斷了氣,難以抑製的震驚讓他瞳孔緊縮。南詔,果真要戰!第116章 葉時雨再次醒來已是一日後,他在睜眼一瞬間就幾乎完全清醒,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仍清晰地刻在腦子裏。四周很安靜,他沒有輕舉妄動,舒適的床榻以及周圍還算華麗的飾物表明了南詔王並未將他關進牢獄,但也不是最初閣羅泰給他安排的那個住處。性命既然無虞,那葉時雨便不再去想自己的安危,更令他心急如焚的是南詔王的那句“不日將入主中原。”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南詔是不可能輕易開戰,既然他們有所行動那必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他們準備了什麽,做了什麽,要怎麽做,就連近在咫尺的楊子瑜竟都全然不知!在這一瞬間葉時雨甚至懷疑楊子瑜是否早已與南詔勾結,可下一秒他又覺得不可能,楊子瑜對於南詔的恨是深入骨髓的,那麽南詔與中原就唯有一個缺口,那便是……襄王高廷宗。他從不信盧元柏是購了大量的鐵礦是鑄了農具,可有楊子瑜在側,襄王就是想起事也不可能短時間聚起大量兵力,除非他的兵力來自於他人扶助,那在這個地方,能夠且樂於“幫”他的便隻有南詔。所以盧元柏也已叛國,那黃錚易呢!?若這些人聯合起來,那便真的危矣!可究竟怎樣才能將消息傳遞出去,葉時雨想不出任何辦法,深深的無力感讓他胸口一陣憋悶,難以抑製的咳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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