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蘇元三下兩除二地收拾好了削好的木箭和短刀,“裏長裏麵請。”  周正轉身就往屋裏走。  蘇元趕緊跟在後麵。  還在哭天搶地的柳春華一下子就懵了。  她本是瞧見周正過來才故意哭得更為大聲,隻要周正上前關心一下,她就能順勢把滿腹委屈和怨言通通發泄出來,再帶著周正和蘇元去柳玉家裏好好說道一通。  蘇元那麽一大竹筐的東西,全給了柳玉,可憐她家連才才是蘇元的表弟,還臥病在床,卻連一隻獵物腿兒都沒分到。  柳玉瘦得像竹竿一樣,獨吞那麽多東西也不怕噎著。  柳春華到底和柳玉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知道柳玉看著力氣大、能幹活,實則胃口小得跟貓兒一樣,撿著好東西也舍不得吃,才打起了去柳玉家裏要回一些東西的主意。  對。  是去要回來。  畢竟之前蘇元有什麽好東西都先緊著她家,那些東西可不該是她家連才的嗎?  柳春華心裏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直響,無奈周正壓根不配合啊!  眼看周正的一隻腳已經邁過門檻,柳春華連哭都顧不上了,匆忙抹了把臉後,她慌裏慌張地喊住周正:“周二叔,你可得幫幫我啊!”  周正無奈極了,心想自己就不該在這個時候過來,真是躲也躲不掉。  柳春華見周正停下,以為有戲,小跑到了周正跟前,五官一擠,一副隨時都能哭出來的樣子:“阿元年紀小、不懂事,好不容易打了一些東西回來,卻全給了柳玉,我知道前陣子我們家和柳玉的事叫大家夥看了笑話,大家誤會我們家不打緊,可這東西是我們家阿元辛辛苦苦打回來的,連他爹娘和哥嫂都沒吃上一口,全讓柳玉吃了哪兒行啊?”  蘇元聽柳春華念叨了一早上,他不想和柳春華一個婦人起爭執,便左耳進右耳出,隻當柳春華在自言自語。  可這會兒柳春華竟然蹬鼻子上臉,在裏長麵前搬弄起了是非,他終於忍無可忍,厲聲開口:“二舅媽,那是我打的獵物,我想給誰就給誰,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指點點。”  “那你為何不給連才?連才才是你的表弟啊。”柳春華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春華啊,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周正不讚同地說,“大家都是玉潭村人,小玉和阿元從小一起長大,小玉也是阿元的弟弟,你怎麽還讓大家生分起來了呢?”  柳春華一愣,訕道:“周二叔,我沒那個意思。”  “我不管你有沒有那個意思,但你知不知道你這話是在挑撥離間,若傳到外麵去,大家又會怎麽看你?”  “……”這話正好戳到柳春華最在意的地方,她嚇得不輕,氣焰消失,焦急解釋,“我沒有挑撥離間,我隻是道出事實,阿元打的東西再多,也不能全給了柳玉啊。”  周正問:“關你什麽事呢?”  “我……”柳春華結巴了一下,“我是阿元的舅媽,怎麽不關我的事了?”  “你隻是他的舅媽而已,他的哥嫂都沒說什麽。”  柳春華徹底噎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就是替我家連才難過,他那麽喜歡阿元,生病都還念著阿元,可阿元打昨兒晌午回來就沒想過來看連才一眼,還把好東西全給了柳玉……”  說來說去,還是那些東西。  周正難得沉下臉來,指著柳春華教訓道:“小孩的事你一個大人瞎摻和什麽?我看你是舍不得那口吃的才對,再怎麽說小玉也是你的親生侄子,你就這麽見不得他好?”  柳春華一臉驚恐,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好了,連才還病著,我不想多說你,這件事我就看在連才的份上替你做主了。”  雖然周正看不上柳春華的斤斤計較,但也想快些息事寧人。  於是他想了想說:“我等會兒要通知大家傍晚在小玉家外麵集合,一起商量點事,到時候你也來吧。”  ……  柳玉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然而一想到自己用裝傻的方式拒絕了周正,他就莫名地心虛,甚至不敢進屋麵對那個男人了。  把男人撿回來的人是他,現在要把男人趕出去的人還是他。  他多少有些愧疚。  不過這些愧疚很快被他對男人的恐懼覆蓋。  他收好院裏晾幹的衣服,又去井口挑了幾擔水回來,烈日慢慢升起,到該做飯的時候了。  其實柳玉家裏還剩幾個蒸餅,如今天熱,蒸餅放不了多久,他早一頓、晚一頓,隻用兩天便能吃完蒸餅。  可眼下他家裏多了個醒著的傷員,他可以吃蒸餅,卻不忍心讓傷員跟著他一起吃蒸餅,蒸餅裏多是他從山上挖來的野菜,哪兒能讓傷員吃那種東西?  *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第9章 吃飯假的,我騙你的(兩更合一)  柳玉想來想去,想到今天是男人留在他家裏的最後一天,覺得自己還是不能虧待了人家。  他家裏能吃的東西不多,肉類更是隻有之前蘇元送來的幾隻野雞野兔。  不過那些野雞野兔還要找個時間還給蘇元,絕不能動。  柳玉愁眉苦臉地坐在自家門檻前,雙手撐著臉頰,有些喪氣。  早知道就在家裏囤些肉了。  可那個時候的他哪兒知道自己後麵要撿一個人回來?  現在去買已經來不及了。  且不說今兒不是趕集日,就算是,到這個時候也該散場了,何況集市不在玉潭村裏,而是在桐溪縣裏。  他們村裏沒有集市,大家想要買賣什麽東西的話,要麽自己在村裏吆喝,要麽坐村裏的牛車或者步行去往桐溪縣。  桐溪縣距離玉潭村有約莫二十裏的路,願意出錢坐牛車還好說,若是選擇步行,哪怕腳程快的人也要走上一個時辰,還要背很多東西,著實累人。  因此柳玉從柳春華家裏搬出來後就很少去縣城趕集了。  一方麵是舍不得花錢坐牛車,一方麵是他確實沒有想要的東西。  隻有他采來的藥草在郎中那裏賣不出去時,他才會步行到桐溪縣的集市中把藥草賣掉,他院裏的兩隻母雞正是賣了幾回藥草後順便買回來的,把賣藥草的錢全部花掉不說,還倒貼了不少錢。  賣雞的商販告訴他,自個兒店裏的母雞最會下蛋,一天一個不成問題,而且雞都養到三個多月了,拿回家頂多再養半個月就能吃上雞蛋。  柳玉信了商販的話,一口氣買了兩隻母雞,結果如今喂了一個多月,連一顆雞蛋的影兒都沒瞧見。  其實兩隻母雞吃得不差,隻要柳玉得空便會去山上挖蚯蚓喂給它們,偏偏它們隻吃不長,始終瘦不拉幾的樣子。  柳玉輕歎口氣,餘光瞥見了在院裏走來走去的兩隻母雞,他微愣一下,隨即烏黑的眼珠子在兩隻母雞之間打轉。  雖然它們看著沒幾兩肉,但好歹也是肉,左右下不出蛋來,不如拿一隻給男人補補身子。  殺掉自家用來下蛋的母雞,柳玉不可能不心疼,可他不是會在這種事上糾結太久的人,他說幹就幹,挽起衣袖,起身抓雞。  兩隻母雞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來臨,不等柳玉靠近,驀地撲騰起兩片翅膀四處逃竄。  柳玉手忙腳亂,一會兒抓這隻雞,一會兒抓那隻雞,他從沒抓過雞,傻乎乎地被兩隻雞在院裏溜了好幾圈。  院裏一陣兵荒馬亂。  ……  宋殊禹受了重傷,即便醒來,腦袋依然昏昏沉沉,他本想閉目養神,誰知不受控製地睡了過去。  他睡得很不踏實。  睡夢中,他坐在顛簸的馬車上,外麵傳來兵器相碰的聲音,馬車飛馳,外麵的殺手卻突破層層重圍對他緊追不舍。  他腹部傳來劇痛,捂著腹部的手上盡是黏膩濃稠的觸感。  他低頭看去,自己胸前的衣服全被鮮血浸濕。  “嚴斌。”他喊著馬車裏另一個人的名字,“是不是你?”  那個叫嚴斌的人麵無表情地坐在他對麵,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而輕微晃動,嚴斌麵上不顯,可眼裏有著翻騰的情緒。  快意、仇恨、憎惡——  以及一些複雜得區分不出的情緒。  “對,是我。”  “果然……”宋殊禹輕笑,“這麽多年來,我看走眼了。”  “宋子臻。”嚴斌一字一頓地說,“你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報應終是來了。”  接著。  宋殊禹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到了。  有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的身體急速下墜,骨頭碎裂般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湧來,張著血盆大口,一口吞沒了他。  黑暗中,他腦海裏浮現出無數人的咆哮。  “宋子臻,你這個魔鬼,你沒有心,機關算盡到連自己的親生兄弟都不放過!”  “宋子臻,總有一日,你會自食惡果,你會嚐到被身邊人背叛的滋味!”  “宋子臻,你的報應來了!”  “宋子臻……”  “別跑!”一道清朗又響亮的聲音很突兀地傳來,伴隨著慌亂的腳步聲。  這時,宋殊禹終於掙脫了夢魘的束縛,猛地睜開眼睛。  混沌消散,他的腦海迅速變得清明起來。  視線中是陌生又簡陋的房屋,貧窮到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和他模糊記憶中的場景天差地別,但屋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窗台上的陶罐裏還放有幾枝野菊,亮黃的顏色讓這間屋子沒那麽灰暗了。  微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  宋殊禹胸膛起伏,身上早已滲出一層薄汗,被風吹拂,他感受到了一絲舒適的涼意。  許是從噩夢回到了現實的緣故,他內心生出幾分奇妙的安定感。  還好是夢。  宋殊禹僵硬地眨了下眼睛,在額頭上凝結成珠的冷汗直接從他眼皮上滑過。  屋裏很是安靜,可屋外的動靜還沒消停。  “別跑!你們別跑!”少年喘得厲害,喊聲裏帶著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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