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娘轉過身道:“什麽麻煩?”宴雲何:“吃穿用住上,可有什麽不妥?”隱娘眼睛一轉,突然做作地歎了口氣:“麻煩倒也沒有,有也被宋文那小子解決了。就是到了藥王穀,好多女弟子時時來探望兄長,荷包手帕都快塞滿一個櫃子了。”“尤其是兄長每日都要去泡的藥泉時,後山上真是趴滿了人,個個都恨不得生一對千裏眼,好將兄長全身上下都看個清楚。”隱娘見宴雲何的臉色已經跟鍋底一樣黑了,又笑道:“但是你放心,我兄長最為堅定,不輕易被外界所惑。”這話仿佛在內涵,但又沒有說得太過直白。隱娘施施然地去了,剩宴雲何獨自咬牙切齒。待虞欽回來後,他往床上挪了些位置:“你上來,再陪我一會。”“怎麽了,又難受了?”虞欽擔憂問。宴雲何仔仔細細地打量虞欽,發覺就算這人戴了人皮麵具,這身段也一看就知不俗,想到這身軀叫那麽多人都見過了,宴雲何牙都險些咬碎了。“是啊,我難受。”宴雲何一字一句道。虞欽單膝跪上了床,伸手想碰宴雲何的臉,卻被人一把攥住,扯了過去。力氣也沒多大,但虞欽足夠配合。他單手撐在宴雲何的臉頰旁,有些疑惑道:“你怎麽了?”宴雲何抬手摘了虞欽的麵具,又勾著人的脖子,把人拉了下來。虞欽本以為宴雲何想要吻他,正想閉上眼,將唇湊過去,卻覺臉上一疼。宴雲何對著他的臉頰,重重地咬了一口。第一百零一章 虞欽被咬懵了,等宴雲何終於肯鬆開,就見他臉上有清晰的一排牙印。他伸手捂著臉,看著身下的宴雲何,滿臉不解。宴雲何滿意地看著那牙印:“後山藥泉泡得還舒服嗎?”虞欽回過神來:“阿茵同你胡說了什麽?”宴雲何不開心道:“說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泡泉,許多人都趴在後山偷看。”“日日藥泉不假,但沒人偷看,而且我是穿著衣服進入藥泉的。”虞欽解釋道。要是能被虞欽發現,那還叫偷看嗎?想到虞欽在藥泉裏袍子浸得濕透,若隱若現,欲蓋彌彰,宴雲何就氣得腦袋都開始嗡嗡響。又不能叫虞欽不許再泡,這對他身體有好處,隻能忍氣吞聲,叮囑虞欽日後要泡那藥泉,最好是穿上黑色袍子進去。虞欽好笑地答應了,待到正午時分,隱娘回來了,對宴雲何說:“右眼睛的嘴巴太嚴,我給他下了點藥,是問出了一些,不過跟東平城沒有太多關係。他好像不是自願當這個世子的,自幼生在江南。”吳王世子的身份,虞欽也清楚:“當年先太子隨先帝南巡,確實到過江南。”宴雲何算了算時間,那年的南巡,正好跟這吳王世子的年紀對上。隱娘又道:“周重華也是那次南巡的隨行文官。”宴雲何:“我本以為周重華跟先太子不過是點頭之交,畢竟當年東宮謀逆案,並未涉及到他。”虞欽卻道:“未必沒有涉及到他,隻是那時他已是東林書院的院長,與文官來往密切,明麵上同先太子關係不深,尚能自保。”看來周重華還真算是太子府的舊人,他所行一切,皆是為了捧先太子後人登上帝位。既然東宮謀逆是誣告,本該登帝的是先太子,而非如今的陛下。但要論起名正言順,成景帝同樣也是先帝血脈。世子是流落在外,才躲開了東宮謀逆案。隻能說他們所處的立場不同,周重華想光複先太子一脈,而他們皆是當今天子的人,周重華隻能是叛軍反賊。就是不知道吳王世子到了京城,陛下又會如何處置他。營帳裏陷入安靜,還是隱娘出聲道:“這些都不是我們該想的事,現在重點是東平城的百姓。”“我已經放了幾隻鴉鴉進城,要是皇城司的人尚存,消息最晚今夜就能到。”宴雲何聞言,撐起身體:“世子用了什麽藥,多快能醒來。我們昨天遞了消息進東平城,回信應該已經快到了。”隱娘問:“難不成他們還設了暗號,非他不能解?”虞欽:“他現在身份尷尬,定會有所保留。”宴雲何同意道:“所以也不能將寶都押在他身上,最好還是派我們的人潛入東平城。”虞欽本還抱臂靠在一旁,聞言站直了身:“我可以。”“你不行。”宴雲何用上了命令的語氣:“你明日就回藥王穀,我派支兵送你們回去。”虞欽這一回沒有妥協:“我武功與你不相上下。”宴雲何撐起身體,沉沉地望著虞欽:“你如今身無官職,以什麽身份執行軍令?”隱娘詫異地望著宴雲何,她沒想到宴雲何竟然能這樣狠,雖然她知道這人是在擔心虞欽,不願拿他去冒險。可是這種話卻十分傷人,既提醒了虞欽現在身處的尷尬困境,又將他從這件事中排除在外。果然,隱娘瞧見虞欽臉色微白,嘴唇緊抿:“你不信我?”宴雲何:“不是不信,隻是……不合適。”隱娘連忙打圓場:“東平城現在是什麽情況還不清楚,什麽時候需要派人也不知道。兄長你身體還未痊愈,的確不適合冒險。”虞欽靜靜地注視著宴雲何,對視間不知交鋒幾回,最後虞欽掀帳出去了,宴雲何歎了口氣,遲來地開始懊惱。隱娘各打五十大板:“你剛才怎能那樣說呢,哪怕你說你是因為擔心他,都好過什麽無官無職啊!”宴雲何:“寒初要真怕我擔心,就應該明日回藥王穀,而不是提出要潛入東平城。他想做的事,我從來勸不動。”倒不如將話說得難聽些,無官職之人,的確不適宜參與軍中事務。隱娘還要再勸,就見宴雲何喊了聲小六。候在外麵多時的宴小六探進個腦袋,宴雲何道:“去將世子請過來。”佑延是被宴小六扛過來的,看著還未徹底醒來,衣服也是散亂的,像是被輕薄了場。小六把人放下後,忍不住給他領子攏了攏,耳朵通紅。宴雲何見狀:“小六,你熱嗎?”隱娘見不得小六這沒骨氣的模樣:“我看他挺熱,內火太旺。”小六被這兩句話給逼得臉更紅,他也才剛過十六,半大的小子,從未在大同見過這種長相的人。跟天上仙子似的,瞧著不食人間煙火。先前見虞欽的時候,隻知道害怕,根本不敢正眼瞧人。壓根沒發現這兩人長得有多像。這段時間小六奉命看著佑延,有過不少接觸,知道這人和藹可親。但他哪敢有啥想法啊,都不是一路人。小六憋紅了臉:“將軍,我是要娶媳婦的人,你別亂說!”要換作平時,宴雲何肯定要打趣幾句,但現在他實在沒心情:“世子這衣服是怎麽了?”他望著隱娘,隱娘無辜道:“他自己扒拉的,與我無關。”“小六,給世子喂些茶水,看能不能把他弄醒。”小六聽從吩咐,端了杯茶水喂到佑延嘴裏,怎知這人不配合,茶水往下漏,他手忙腳亂去接,粗糙的指腹往這人臉上一擦,竟誤打誤撞把佑延給弄醒了。世子驀然睜開雙眼,險些撞上宴小六的盔甲。小六手裏的茶水撒了自己一身,卻滿不在乎地扭頭衝宴雲何傻笑:“將軍,人醒了。”佑延腦袋還昏沉著,暈過去前,那藥效過於強烈,像是有火在燒。“你這女人……究竟給我喂了什麽東西!”佑延咬牙切齒,正想起身,肩膀上一股大力將他按回去。小六義正辭嚴道:“不能打女人!”隱娘躲在小六背後,故意氣佑延:“小將軍保護我。”小六臉又紅了,黑紅黑紅的,佑延被氣笑了:“小將軍樣樣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宴雲何輕咳道:“好了,別鬧了,先說正事。”佑延果然已經拿到了回信,在隱娘對他下藥之前,他就已經破譯東平城中傳來的信息。“佑家軍素日裏由周山河統領,周山河走後,他手下兩大副將就接手了軍隊。這兩人一個是周山河的舊部周世甫,一個是昔日匪寇首領簡九。”“冬狩消息還未傳來之時,我本想按兵不動,看看京城的意思,但是他們二人都想讓我即刻攻上京城。”“後來周重華入獄,周山河身死,他們就更耐不住了,周世甫是不願接受朝廷招安,簡九則是不敢,他這人惜命,自知惡貫滿盈,不信朝廷會放過他。”“吳王府中還有其他庶子,不滿我一來就占了世子之位。便謠傳我要歸順朝廷,棄東平不顧,簡九就將我綁了。再後來便是宴將軍提出要談判,簡九將計就計,把我送到陣前,試圖一石二鳥。”佑延輕聲道:“要是想盡快拿下東平,最好殺了簡九。”隱娘聽完,卻不讚同地說:“照你這麽一說,隻需賜這簡九黃金萬兩,再向陛下請一道免死詔書就好。他怕死,又貪財,這種人不是最好收拾?”宴雲何低聲道:“能當上二把手,不會那麽簡單就能被收買。此人既然已對世子出手,足以說明其野心極大。拿東平城的百姓要挾,想來也是這人的主意。”宴小六小聲道:“難道周世甫就能被收買嗎,他不是不接受朝廷歸順?”隱娘:“是啊,周山河這人就是死腦子,他的舊部肯定對朝廷恨之入骨,這種人更不好勸。”宴雲何看向佑延,等他揭秘。佑延也不賣關子:“周世甫跟簡九不是一條心,他不想歸順朝廷,但不代表他不認我這個世子。簡九害我在先,拖全城百姓下水在後,我想這段時間他已經非常動搖。”隱娘:“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萬一我們派人進去殺了簡九,周世甫仍不願降怎麽辦?”佑延:“那就將我送回東平城中,我親自說服他。”說罷,他又衝宴雲何笑了笑:“要是將軍信不過我,大可再給我喂些藥。”這話是在刺隱娘,隱娘扭頭哼了聲,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