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攜君赴江湖 §第71章 衣錦還鄉 前往滬州的馬車平穩緩行著, 楊晏清坐在馬車裏,低頭看著腦袋枕著自己的大腿睡得渾然不覺的蕭景赫,陷入了沉思。 將這兩天的幾件事串在一起捋了一遍, 楊晏清不得不承認,一向自詡聰明的自己居然是被這個平日裏腦袋感覺不太靈光的大狼給算計了一通。 就在他想要離開青州軍營的時候, 京城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靖北王蕭景赫率軍回京, 當今聖上大悅, 下令犒賞大軍, 在問及主帥靖北王想要什麽的時候,靖北王直言擔憂靖北王妃病情, 還望陛下恩準靖北王府閉門養病。 靖北王妃是誰世人皆知, 而的確就在前幾日京城傳出了帝師幾度昏迷需要靜養的消息, 京中百姓受那些纏綿悱惻的話本影響, 雖然意外又好奇靖北王與帝師之間的關係, 卻也覺得靖北王的選擇非但無可厚非反而更重情誼,一時間對靖北軍的好感更重。 而朝中知曉內情的大臣都明白帝師楊晏清算是激流勇退, 在陛下開始展露崢嶸的勢頭下選擇放權規避。自古以來把持朝政的權臣退出朝局的方式多半都顯得狼狽而慘烈,帝師楊晏清也不愧是七竅玲瓏心的聰明人,放得開也走得爽利, 如此還能在陛下心裏永遠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這靖北王……居然也這麽輕而易舉地就放棄了攝政王的權利威望,在如今名聲正旺的勢頭下選擇所謂的——閉門養病? 眾朝臣多少對此上奏感到驚愕,卻也紛紛在思考是否是帝師在這中間最後幫了陛下一把。但無論如何,如今這樣看來,陛下的親政掌權之路定然會順暢許多, 這便足夠了。 但是對楊晏清而言, 在離開青州軍營的時候被蔣青攔住, 讓他把遺留在青州的無戶籍無幹人等帶走時,他看著馬車裏安然昏睡的蕭景赫,一時語塞。 “無幹人等?”楊晏清站在自家的馬車邊上,看著蔣青吊著一隻傷臂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說八道。 “當然了!我又不認識他!”蔣青後退了一步和楊晏清拉開距離,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道,“雖說這人長得有幾分相似我們王爺,但是世人皆知咱們靖北王可是個情種,這會兒正在京城閉門陪著楊大人養病呢!既然是先生認識的人,就還是拜托先生捎走吧!” 末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這人和王爺長得這麽像,留在軍裏當然不妥!萬一醒過來被好事之人看到,京城裏還不知道多少禦史要參我們王爺一本,說我們王爺無詔返回駐地什麽的,這可是大罪!” 楊晏清似笑非笑:“這番話說得挺順溜,背了不少時間吧?” “呃……” 蔣青在對上楊晏清那雙眼睛就感覺後背一激靈。 楊晏清是沒在靖北軍逗留幾天,可是就這短短的幾天,靖北軍被有皇權和王爺站在身後支持的楊晏清快刀斬亂麻地從上到下捋了一遍,不說是血流成河,但是這會兒牢裏關押還在審訊的人幾乎將青州刺史府的牢房擠滿了。 蔣青本來就對楊晏清有些忌憚,這會兒見這人這般表情更是隱隱發怵。 楊晏清忽然開口:“文奕朗什麽時候回到軍營裏的?” “昨……”蔣青下意識的回答,剛吐出一個字就覺得不對,硬是把後麵的字咬在了舌頭後麵,疼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行,你們靖北軍的事兒自己有數。”楊晏清一掀車簾,眉梢微挑,“至於這個美人,我就笑納了。” 美人……笑納…… 蔣青幹笑了兩聲,想起前兩天拆開那封信。 明明說是讓自己在遇到無法處理的事情時打開的重要信函,結果裏麵就龍飛鳳舞短短幾行字: 遇事不決找先生 另,若本王昏迷,不要聲張,把本王塞給先生 昨天晚上亦朗突然造訪,壓著自己把這段話背下來說是要盡可能保證讓先生把王爺帶走,蔣青被折騰得半宿沒睡,今兒一大清早就蹲在楊晏清帳子邊,見先生一離開就用最快速度將王爺塞進了先生的馬車裏。 ——幸好這不知道從哪來的說是來接先生的商隊有馬車,不然蔣青還得想辦法把昏迷過去老沉的王爺綁在先生的馬背上。 …… 楊晏清抬手戳了戳男人一點都不軟糯的臉頰,嘀咕道:“看來消失的這幾天,你做了不少事啊?” *** 滬州地處西南,百年來一直是西南要會,各州商會皆在滬州建立分會。氣候濕潤,風景秀麗,當地的美酒更是揚名大慶,也因此聚集了不少愛酒辦宴的江湖人。 滬州境內大小溪流湖泊眾多,卻不像北方溪流那般湍急寬闊,而那令七大商會馬首是瞻的鶴棲山莊便坐落在滬州郊外最大的鶴鳴湖旁。 “莊主回來了!” 嘰嘰喳喳的孩童們遠遠看著鶴鳴山莊的馬車行過來便一窩蜂湧上去,後麵幾個機靈的更是往門裏跑著趕忙去報信。 楊晏清掀開車簾下來,從袖中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唇邊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你們確定要這般鬧我?” “排好隊!”一群擠擠挨挨的紮著包包頭的小團子仰著腦袋大聲回答,沒過一會兒,楊晏清麵前就排成了一條長長的團子隊。 “噗。這都是誰教你們的?” 楊晏清忍俊不禁,解開小包,將裏麵的花生糖一個團子一個分,分完最後一個小團子,手裏還剩了三顆,楊晏清撚起一塊塞進嘴裏,和周圍嘴巴鼓鼓的小團子們表情如出一撤的享受。 “還不是千鳥堂那些家夥,非說莊主你就喜歡這一套。”淮濟被一個小團子鉚足了勁扯出來硬是推到了楊晏清的麵前,無語地看了看除卻個頭其他完美融入這些小家夥裏麵的楊晏清,“不過屬下看,倒還的確挺適合莊主的。” “我看你就是糖吃少了,說話都不甜!”楊晏清將手裏剩的兩塊糖連同布包都塞進淮濟手裏,拍了拍手上的糖渣子,“這一路馬車坐得人腰都斷了……對了,甘大夫他們回來了嗎?” 淮濟:“到了有幾天了。” “行。”楊晏清想了想,對淮濟道,“推個四輪車出來。” “……四輪車?”淮濟一愣。 “我記得莊裏不缺這種東西?”鶴棲山莊裏麵腿腳不便的兄弟姐妹雖不多卻也是有幾個的,楊晏清記得早些時候他特意下令找擅長機關製作的墨家人做了些四輪車備著。 鶴棲山莊什麽都不缺……但是,四輪車——給誰用的? 淮濟的眼神往楊晏清身後的馬車裏麵瞟,然後袖子裏的手悄悄戳了下旁邊隻知道塞糖的小團子。 小團子愣愣地抬頭,滿臉疑問。 最早分了糖吃的孩童這會兒開始不安分繞著楊晏清的馬車轉,有兩個膽子大的已經爬上了馬車,半個腦袋探進了車廂裏。 “莊主藏了一個哥哥在裏麵!!” “一個閉著眼睛不會動的哥哥!!!” 兩個小搗蛋鬼的話讓一眾小團子直接往馬車上麵擠,不一會兒就將站在馬車邊的楊晏清和淮濟擠到了一邊,馬車的車簾也被撩起來,車廂裏閉著眼睛昏睡的男人周圍很快就擠滿了團子,有膽子大的甚至已經黏了上去。 “這個哥哥好漂亮!!” “對!和莊主一樣好看!” 自小在鶴棲山莊長大的孩子們平日接觸的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樣,三教九流,各行各業,什麽氣勢的人沒見過。再加上昏迷的蕭景赫身上那股不好惹的凶煞冷峻之氣收斂了許多,他本就長得好,如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沉睡的美人,哪裏還有平日裏半分的凜然不可近。 淮濟當然認得車廂裏的那個男人是誰,但是正因為他認得,此時才邁不開步子表情凝固,動作有些僵硬地轉頭看向揣著手笑意吟吟看著男人身上長團子場麵的楊晏清:“這……什麽意思?” “我在京城成了親,娶了美人,這次回來當然是要帶夫人衣錦還鄉。”楊晏清慢吞吞道,“還不快去推四輪車來?”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月試試看日六~四輪車就是古代的輪椅啦!諸葛亮坐過嘿嘿第72章 小錦【一更】 莊主回莊帶回來一個夫人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快傳遍山莊, 一時間路過山莊主院的人霎時多了起來,有身姿曼妙的西域舞娘,有滿身煞氣的背刀大漢, 有須發盡白麵色紅潤的小老頭,還有一身騎裝英姿颯爽的明豔美人…… 楊晏清看著甘大夫給蕭景赫把完脈, 然後將男人的手腕往旁邊一放,沒好氣地嗆聲道:“我不是都說了這人醒了就沒事了嘛?最多可能有幾天腦子不合適, 過段時間就好了。” “老爺子, 我夫人可是好幾天沒怎麽吃東西了, 我這個做夫君的能不心疼嗎?”楊晏清晃了晃甘大夫的袖子,似模似樣的歎氣。 站在旁邊的淮濟倒抽一口冷氣, 捂著腮幫子就出去了。 甘大夫一陣哪哪都不對的激靈, 嘴角一抽:“你就玩吧, 哪天把自己玩進去我看你你怎麽辦!至於他……我剛看脈象平穩了不少, 醒來也就這兩天吧。” 老頭兒說完像是生怕楊晏清拉著自己再問什麽東西, 連忙提溜著自己的藥箱就要離開,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道:“狼崖之前留了個信, 說是掃個尾巴就回來。” “嗯,知道了。” 楊晏清順勢坐在床邊,本想將蕭景赫的手塞進錦被, 手指無意間在蕭景赫放在外麵的手背輕劃而過,頓了頓。 *** 楊晏清這次回來,那些堆積如山的賬本令淮濟把楊晏清這個莊主死死拖在了書房,等到楊晏清終於將該批複劃分的東西看完,走出書房的時候已經是明月高懸, 夜色降臨了。 按著鼻梁走進主院內室, 楊晏清才將一隻腳邁過門檻, 一抹寒光就悄無聲息地抵在了他的喉間。 腳步輕巧如豹子一般的男人用從屋外人看上去像是擁抱楊晏清的姿勢,背對著門外反手關上門,另一隻手穩穩當當攥著一把極細極薄的窄柄小刀架在楊晏清的要害。 楊晏清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來,白日裏看賬的疲憊頓時消失不見,嘴角一勾開口:“從下午一直裝睡到現在,都不會想出恭嗎?” “若有必要,我可以半個月不吃不喝。”蕭景赫從始至終都和楊晏清保持著一定距離,聲音也十分沉著冷靜,隱隱帶著一絲殺氣,“這裏是什麽地方?” 可楊晏清不再是那個時候在蕭景赫麵前裝文弱的書生了。 出手如電,那白皙的手指指骨彎曲重重點在蕭景赫持匕的手腕內側,蕭景赫握匕的手隻鬆了一瞬間便重新握住,但就在這鬆懈的一眨眼,楊晏清的肘部已經擊向身後蕭景赫的前胸,蕭景赫下意識的側身躲避,手中的匕首朝著這人的喉間順著慣性紮去! 蕭景赫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卻見那看上去清瘦的書生一個漂亮幹脆的下腰躲開那寒光凜冽的匕首,腳下一轉如一條魚一般掙脫出了他的禁錮。 楊晏清歎了口氣:“我早知美人蝕骨,美色如刀,可就是管不住這好顏色的毛病。” 這一交手,蕭景赫暗自心驚,眼前這個看似書生模樣的人,武功絕對不在他之下,步伐身形更是行雲流水暗藏玄機。 “為夫這是做錯了什麽,才讓夫人剛醒來就在這候著想要取為夫性命?”楊晏清見蕭景赫不說話,眨了眨眼,悠悠然又拋出一句本來讓蕭景赫斂起的煞氣再度迸發出來的話。 蕭景赫目光一凝,飛身而起,在半空一個旋身,長腿裹挾著雷霆氣勢朝著還笑吟吟站在原地的楊晏清劈去! 楊晏清卻不退反進,抬手握住蕭景赫的腳腕穩穩架住,卻在抬眼間看到男人眼中閃動的光芒時暗道不好。 蕭景赫借著楊晏清拽住腳腕的力量膝蓋一曲整個人朝著楊晏清欺身而來,膝蓋重重抵在楊晏清脆弱的脖頸間,膝蓋磕在地麵小腿死死鎖住楊晏清的脖頸,男人的手中的寒芒這一次直接點在了楊晏清的心口處,威脅的意味呼之欲出。 被整個人摜倒在地上的楊晏清嘶了一聲,有些委屈:“把我手腕放開!疼!” 蕭景赫被這書生忽然示弱的聲音弄得愣怔了一瞬,但也僅僅隻是一瞬,臉立刻就冷了下來:“說!” 楊晏清仰躺在地上,抬眼看著一條腿扼住自己脖頸,另一條腿半跪在旁邊的男人,這樣的距離,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個如軍刀一般冷冽的男人卻有著近乎完美的下頜與纖長濃密的眼睫,看著看著,楊晏清忽然表情古怪地嘀咕:“這體|位……” 怎麽好像是之前看過的一個話本子裏麵的……嗯…… 這人這是什麽眼神?! 蕭景赫忽然後背一寒,整個人下意識地直起身子,結果就是這麽一個疏忽,身下的人居然伸手直接衝著他的下三路襲來,逼 得他不得不飛身而退。皺眉間那人已經從地上翻身而起,抬手揉著微微泛紅的脖頸抱怨道:“都說了手腕很疼,你怎麽腦子壞了人還是這麽軸?還沒以前知道疼人。” 被抱怨的蕭景赫:“……”看著麵前這人的眼神警惕中夾雜著迷茫。 他知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可眼前這個人從頭到腳明明都十分陌生,但是在剛才短短的接觸中,他的身體卻因為與這人的親近而歡欣愉悅。 甚至就連某處…… 蕭景赫的表情不由得更冷,後槽牙也咬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