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聽話。”方孝承為難道,“若非形勢所迫,我亦不願如此。”  “誰信你啊!你這騙子,又來騙我。”成瑾忍著淚,質問道,“是誰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撇下我了?這才多久……我早該知道,不能叫你得了好兒。我不理你時,你對我千依百順,時刻黏著,我叫你拿刀戳自個兒恐怕也願意;一給你好臉了,你就拿捏起來。”  “……你此刻叫我拿刀戳自個兒,我也戳。”方孝承無奈道,“阿瑾,這不是一回事,當真是不得已才這麽做。”  成瑾才不聽他的,扭頭見著桌上有什麽就抓起什麽朝他扔過去:“我在這兒礙著你什麽事兒了?!”  方孝承急起來,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阿瑾……”  “滾!”成瑾掙紮著罵道。  方孝承此刻顧不上別的,使了力氣將他抱在懷裏,強行摁了會兒,等他漸漸平靜,不打不罵了,就低聲抽噎,這才說話,低低道:“有件事,我本不想說,怕嚇著你……我懷疑耶律星連此刻就在宮裏,而皇上早已知曉此事,甚至是與他沆瀣一氣。”  成瑾驚訝地抬頭看他,哭都忘了:“你、你不會為了哄我,在這兒胡謅吧?”  “火燒眉毛的時候了,我還跟你胡謅這事兒。”方孝承歎了聲氣,“前幾日,呂由差人給我報信。他這人仗義,在宮裏行走時,常隨手幫些無權無勢的宮娥宦奴,這類人向來不被重視,也不受防備,如今倒能起大用,傳遞些我們得不到的情報。近來,他們察覺顧公公不太對勁,連皇上也很不對。”  譬如,一宮娥在皇帝換洗的衣物上發現了一小塊不起眼的、氣味難聞的汙漬。這些日子以來,這股怪異的味道總淡淡地縈繞在皇帝衣物上,以往是沒有的。  按理說,皇帝不會長期沾染此等臭味。她便留了心,冒險將衣物偷運給宮外的呂由。呂由拿去查驗,那汙漬竟疑似早被禁止的福|壽|膏!  還有別的宮娥宦奴從各處提出佐證。無數不起眼的、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細節交織在一起,就成了一張可證事實的密網。  成瑾聽方孝承說完,脫口而出:“耶律星連挾持了阿璋!”  皇帝單名璋,他未登基前,成瑾在私下裏愛親熱地叫他“阿璋”,後來漸漸改了,如今一時嘴快,又這麽叫了。  方孝承感慨萬千。事到如今,成瑾大概對皇帝還存感情。  他想起當年東宮之變,成瑾明明也很害怕,卻還是將昏迷的太子護在懷裏,未有一刻是想獨自逃走的。  方孝承歎了聲氣,道:“一開始或許是,但事到如今,大概已經成了相互利用。”  成瑾垂下頭,喃喃道:“怎麽可能……”  雖然在高其能案中皇帝不信任他,雖然後來皇帝派他和耶律星連和親,他不高興歸不高興,不樂意歸不樂意,卻是能夠理解的。他自個兒素來沒出息,皇帝表弟卻是明君,要顧全大局,許多事兒身不由己。他一直是這麽想的。  方孝承不忍見他如此,便改口道:“或許是我想錯了。如今我見不著他,隻能胡猜。”  聞言,成瑾果然振作起來,直起腰杆瞪著他,很嚴肅地說:“你別胡猜!耶律星連是多無恥的混賬,一定是他脅迫阿璋。”  方孝承欲言又止,沒忍住,輕聲問:“倘若……我是說倘若,皇上知道你的真正身世……你覺得,他會如何?”  “不著邊際的事兒,我都不信,不知道你怎麽亂查出來的。”成瑾蹙眉道,“退一萬步說,若那樣,我和阿璋就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更不可能害我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方孝承:成璉想帶阿瑾離開京城,我覺得行,趁機讓阿瑾躲開混亂[暗中觀察]  耶律星連:成璉想帶阿瑾離開京城,我覺得行,趁機讓阿瑾躲開混亂[暗中觀察]  成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都不知道我就要帶著成瑾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群傻叉去打吧打吧最好都打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74章   方孝承隻好哄道:“總之, 若當真耶律星連挾持了皇上,如今局勢,想必他已將禁衛握在手中, 我與之必有一場大戰。你若留在京城, 我時刻擔心, 不能權力應戰。”  成瑾聽了這話卻十分不滿, 蹙眉道:“說得好像我是累贅, 隻會拖你後腿。難道我是妲己褒姒嗎?就算是, 難道不怪你們自個兒沒本事,反倒怪起我們來了?”  “……”  哪有人自比“妲己、褒姒”的。方孝承哭笑不得, 連忙道:“我絕非此意。隻是我怕你受傷害。阿瑾, 我疼愛你,隻想你快活舒服, 不願你擔驚受怕。”  成瑾哼哼唧唧地瞅他:“早就說過,最討厭你油嘴滑舌……那, 難道就我一個人走?”說著, 他的神色認真起來,“你爹你繼母呢?還有你的弟弟妹妹, 你舅家、父家好多人呢。要不這樣, 若送不走他們,你索性將我和他們放到一塊,若真出了事兒,我無論是在皇帝表弟麵前、還是耶律王八麵前,都有話說, 想來能頂點兒用呢!”  說來慚愧, 方孝承在此前未曾想過成瑾有這份心胸, 竟還替他擔憂著家人。雖然成瑾這番設想委實天真, 可一片赤誠的心意確確實實地燙人。  方孝承又羞又愛,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成瑾的臉,含情脈脈地問:“阿瑾,你是為我在操心嗎?真像能扛事兒的……賢內助。”  他本想說“侯夫人”,但想到自個兒這侯爺也不知還能當幾天,就改了口。  這話本是打趣成瑾,可說出口,反倒是方孝承自個兒先麵紅耳赤,心跳砰砰。他怕成瑾反駁。  成瑾卻沒反駁,垂眸半晌,低低道:“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這會子沒心思搭理你。我隻想大家都好好兒的。”  方孝承忙道:“都會好好兒的,你不要擔心。之所以急著先送你走,是因為……”他猶豫一下,將皇帝略去,隻道,“耶律星連對你虎視眈眈,恐怕亂起來頭一個抓你,興許不計代價。而我的其他家人,我早暗中布防保護,打點過,也叮囑了他們深居簡出。耶律不會過於在意他們。”  主要是皇帝不會、也不能太為難方孝承的父家與舅家。方家是書香門第,所結姻親亦都是清貴文臣世家。讀書人盤根錯雜,嘴碎心多,但凡有點腦子的皇帝都是安撫為主,沒必要太得罪這群也就寫寫文章、成不了大事兒的文人。更何況,前段日子方孝承他爹打完方孝承,遣人來問過三次方孝承知不知錯、肯不肯改,得到方孝承死不悔改的答案後,他幹出了驚人之舉——宣布與方孝承斷絕父子關係!執意將方孝承從族譜上劃掉!  有人勸,可方父非但不聽,還反過來勸說對方與那孽障割席,省得日後禍連家族!  ——此事在方孝承的布局之中,他了解父親的性情處事,甚至其中還有他授意些人推波助瀾的效果,因此他並無甚感想,但穀音自作主張、多此一舉地將此事告訴了成瑾,倒令成瑾頗為內疚,常欲語還休地瞅他,態度大大軟化……  方孝承艱難地抉擇了一番,教訓完穀音,還向成瑾解釋了。但成瑾是一根筋,認定了前麵的,後麵再如何說,他都隻當是哄自個兒寬心呢。  成瑾的心裏又亂了起來,忍不住倚靠到方孝承的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半晌,輕聲道:“我好像真成了禍國殃民的妖精。”  還未斷絕關係時,方父有回讓人送譴責信,穀音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大喇喇當著成瑾的麵兒就遞給了方孝承。方孝承有意避開成瑾看,成瑾卻非要搶。他搶過去一看,裏麵方父把他比作禍水,罵了他和沉迷美色的方孝承一通狗血淋頭。  “你又胡思亂想了。”方孝承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發,“自古以來,所謂‘紅顏禍水’,不過都是個引子罷了。耶律星連野心勃勃、殘虐不仁,就算不是為你,他也會為了中原的土地財富而揮師南下,隻是時間、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至於皇帝……皇帝心胸狹隘、剛愎自用,就算如今沒有忌憚成瑾這同父異母的哥哥、沒有記恨他,日後也早晚會急躁躁地四下削奪兵權,鬧出許多禍來。  聽到方孝承將自個兒與耶律狗賊扯開關係,成瑾的心裏好受一些了,但沒完全好受。他完完全全的不想背耶律狗賊挑起戰亂的黑鍋,卻不想被方孝承撇清關聯……  雖然被逐出家族是一件很慘的事情,他並不希望方孝承這麽慘,可他多壞啊,聽說這事兒時,心中竟忍不住有些喜悅……  方孝承向來是個死板人,卻為了他敢跟家裏決裂,那他在方孝承的心裏得是多要緊多愛的啊。雖然後來方孝承說是故意設計的,但他不想信。自個兒誠心哄騙自個兒的時候,總能找到法子。  方孝承耐心等著成瑾發呆,分神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忽然怔了下,又驚又喜地看著正輕輕地啄吻自個兒的成瑾:“阿瑾……”  成瑾輕輕地在方孝承筆挺的鼻梁上咬了一口,又怕他疼,忙多在同一處親了幾下。  方孝承本能地咽了口口水,呼吸急促起來。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壯年男子,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對他幹這事兒,他能坐懷不亂就奇怪了。  “……阿瑾,”方孝承握緊了拳,啞聲提醒,“我受不起你這麽撩撥。”想了想,怕成瑾惱羞,忙補上解釋,“不是說你在撩撥我,隻是、隻是我太愛你,你稍親近我點,我、我這莽夫就、就想莽……”  他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可他越是如此,成瑾就越開心。成瑾喜歡極了看他被自個兒迷住的模樣。那日看方父寫的那些詈罵之言,成瑾沒幾分惱怒,反倒心中直想:是真的嗎?方孝承真的這麽癡迷於我嗎?俗話說,旁觀者清,又說,當局者迷。那麽,也許真的方孝承比我想的更愛我呢。  方孝承胡言亂語地勸止不成,成瑾非但不收斂,甚至變本加厲,一路舔到他耳朵裏去了。這實實在在不是方孝承能承受得住的誘惑,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個兒已將成瑾抱在桌上,含著人嘴親了個裏裏外外徹徹底底。可這遠遠不夠,他得寸進尺,想更徹底些。  成瑾睜開眼睛,透過朦朧的水汽兒,見著方孝承炙熱的眼神,像被勾走了魂,直勾勾的,專注、甚至是虔誠地望著自己。  成瑾忍不住笑了笑。  這一笑,方孝承更不得了,別的都顧不上,愣頭青似的湊過去又要親。  成瑾卻往後躲了躲。  方孝承撲了個空,滾熱的心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頓時慌了:“阿瑾……”  他不知成瑾是什麽意思,他疑心成瑾在耍著自個兒玩。但若成瑾願意耍,也是他的榮幸。  成瑾瞅著他這慌裏慌張的樣子,心道,誰指望他去幹大事兒呢,一截木頭罷了。  但這截木頭卻又著實能幹出大事兒來。在別人麵前與在他麵前是不一樣的。  成瑾又靠進他的懷裏,問:“你有多喜歡我呢?”  方孝承低聲道:“說不清。總之就是很喜歡。”  有的話或許不該問,但成瑾還是任性地問了出來:“若不是眼下局勢,什麽事兒都沒有,你還願意為了我被逐出方家嗎?”  方孝承沉默了片刻,道:“願意。”  成瑾抬眼瞅他:“真的假的?”  “真的。”他說。  成瑾又問:“那你是很喜歡我嗎?”  方孝承道:“我很愛你,阿瑾。”  ……  “……到時,你務必不要驚慌。記得一定將假死藥貼身放好,到不得已時再用。”  成瑾煩惱地拉起被子蓋住腦袋,卻被方孝承再一次拉開,繼續叮囑。他不耐煩道:“你都說一萬遍了,快閉嘴吧!”  木頭樁子就是木頭樁子,剛招人喜歡一會兒,立刻又討人厭起來!  方孝承也不想在纏綿恩愛後說這些掃興,可這不是時間緊迫嘛。不止成瑾怕離他遠了,他也怕著呢,隻能多說說,盡量讓成瑾多聽進去幾句。再者說……他沒敢讓成瑾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十成的把握。也許,這一別就是永別。  於是他硬著頭皮繼續說。  成瑾漫不經心地聽著,神思逐漸渙散,盯著方孝承一張一合的嘴,臉慢慢地又紅了起來,想了半天,湊過去親他。  方孝承:“……”  成瑾親了一陣,突然想到什麽,翻臉露出慍怒神色,將方孝承踹開。  方孝承驚了一跳,急忙爬回去詢問:“怎麽了?”  “為什麽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成瑾惱羞地質問,“那個時候的我就那麽不配嗎?!”  “啊?!”方孝承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明白了成瑾今日熱情主動的緣由……原來並不是被他的一片癡心所打動……唉……  他心中百味雜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不是……自然不是。那個時候,我、我……那,難道你剛剛與以前也大不一樣,隻是為了我大不一樣嗎?”  遇事不決,嚐試倒打一耙。  成瑾哼道:“當然。否則我早踹你了。”  “……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嗎?”方孝承不死心地問。  成瑾拒不承認:“你夢裏的我喜歡你呢?我隻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可沒說我喜歡你。”  “那你——”  “我也是男人,這麽大了,難道就你有難耐的時候?”成瑾振振有詞,“我觀察你這麽久了,你也算潔身自好,又有些本錢,長得不錯,不掉我的身份體麵,就逢場作戲咯。”  “……行吧。”方孝承自暴自棄地說,“行。”  成瑾看他一陣,忽的笑了起來,翻身坐上去,雙手捧住他的臉,問:“不高興了?”  方孝承握住他的手腕:“阿瑾,待塵埃落定,你我就拜堂成親,好不好?”  “……都這樣了,拜不拜堂也不要緊了。”成瑾遲疑道。  若是以前,他會很樂意。可是被耶律狗賊害過一回,他如今對這事兒提不起興致了,光是聽這話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段難堪的過往,就又自個兒尷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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