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成了偏執帝的豹崽崽 作者:禿子小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曹嬪雙腿蜷坐在蒲團上,雙手撐在身後,發髻已經散開,花白發絲蓬亂地垂落在肩頭。她滿臉布滿淚痕,聽到這話卻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突然開始發笑,笑得全身發抖,眼淚從眼角的皺紋溢了出來。 “為什麽不殺我,為什麽不殺我……”她邊笑邊重複,又斂起笑,用怨毒的語氣道:“你不想殺我,是想做給天下人看,你想洗清你身上暴虐嗜殺的名聲,你想大家都稱讚你是名多麽仁慈的君王。” “不不不,除了先皇,沒人知道楚予策和楚予池的死因,我不在乎天下人怎麽看我,也不在乎名聲。”楚予昭微微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活著比死去難得多。我要你活著,是要你無時無刻都在經受痛苦。” 他瞥了眼紅木立櫃裏的虎頭鞋,繼續輕聲道:“楚予池的生前物品我一樣都沒有銷毀,全給你留著,讓你睹物思人,時刻惦念著你兒子……” 洛白在房頂上聽不清這幾句話,隻得將腦袋拚命往下湊,都快鑽進那個洞,兩隻耳朵撲簌簌地輕顫著,可還是聽不清。 特別是看到夜梟姨的神情突然變得猙獰可怕,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他又驚又好奇,哥哥到底說了什麽?說了什麽呀? “楚予昭,你這個魔鬼,予池是害死了楚予策不假,可他不是故意的。先皇都說了要懲罰他,已經廢除了他皇子身份,圈禁在宮中,可你心思歹毒,甘願冒大不韙,不惜被先皇嫌惡,丟掉即將到手的太子之位,都要將他弄死,你沒有一點手足之情,楚予昭,你這輩子終究會不得好死!” 曹嬪這通話是嘶聲力竭喊出來的,別說屋頂上的洛白聽清了,那些站在門口和院子外的侍衛也聽得清清楚楚,個個都心驚不已。就連屋脊上蹲著的幾隻貓都被唬了一跳,齊齊不安地看向了洛白。 洛白的整個頭都鑽進了洞,懸在空中,隻待那夜梟對哥哥張開血盆大口,他就要勇敢地衝下去。因為動作太大,周圍的瓦片都被他擠得發出哢嚓哢嚓的輕響。 隻是楚予昭和曹嬪全沒注意到這點動靜,若是此刻抬頭,就會看到一隻豹頭吊在房頂,整個場景看上去無比的詭異。 房門忽地被推開,紅四拔劍站在門口:“陛下,讓臣下將這惡毒婦人的嘴封住,休讓她再胡言亂語。” “無妨。”楚予昭直起身俯視著曹嬪,聲音淡淡的,“隨她喊就是,朕還有話要問。” “是。”紅四咬了咬牙,隻得退了出去。 待門關上,楚予昭又道:“曹嬪,你將予策的魂魄如何了?用的什麽貼身物品施法?現在交出來。” 曹嬪手裏還攥著那條帕子,披頭散發跪坐著,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似是沒聽到他的問話一般。 楚予昭將她手中的帕子抽出來,舉在她眼前晃動:“曹嬪,你不用裝傻,這條帕子上所用的扁金線,是五年前滇西送進宮的貢品。你雖然早已以居士身份搬入凝萃宮,但父皇從未苛待你,你想要那扁金線,便將一整匣子賜給了你。你用予策的貼身物品拘了他的魂魄,那物品此刻在哪兒?” 曹嬪像是這才聽懂了他的話,充血的眼珠子一點點轉動,落在他冷硬的臉上,片刻後突然神經質地笑了兩聲。 “楚予昭,我說你為何突然深夜到這兒,原來是楚予策的魂魄被人拘了。”曹嬪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語氣裏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楚予昭猛地揪住她的頭發往後一扯,聲音像是淬上了寒冰:“朕問你,你用來附著楚予策魂魄的物品在哪兒?” 曹嬪被迫仰頭看著他,卻閉著嘴一聲不吭,目光裏滿是嘲弄。 “不說是吧?我有很多法子可以讓你開口。”楚予昭視線移到那紅木立櫃上,裏麵擺放著楚予池小時候穿過的虎頭鞋和小布衫,英俊的臉上浮起一抹殘忍的笑:“我倒想試試,取走楚予池的東西,將他魂魄也附上去任由我操控,是一番什麽滋味……” “予策何其無辜?才五歲便被你兒子害了性命,死後又被你敲斷渾身骨頭,縛上鎖魂索,頭骨裏刺入三根長釘。曹氏,你如何對待予策,我便要將這痛苦雙倍加諸到你兒子屍骨上。” 楚予昭雙眼赤紅,就像是從幽深地府裏爬出來般,整個人透著森森寒意。 曹嬪渾身一哆嗦,神情變得驚懼,終於嘶聲開口:“我沒有拘走楚予策的魂魄,我也沒有對予策的屍骨做出那種事,那些都不是我幹的。” 楚予昭一手抓著她頭發,一手晃了晃帕子,厲聲喝問:“那名施法的僧人為何會有你的帕子?還遺落在予策的棺木裏?” “這根本就不是我的帕子,我從來都沒見過,你放手。”曹嬪疾聲道:“如若不信,我去將扁金線拿給你看。” 楚予昭注視她片刻,慢慢鬆開了手。曹嬪連忙翻起身,走到那紅木櫃前,拉開下麵的抽屜,取出件疊好的青色長衫。她將那長衫翻開,露出裏麵一塊明黃色的布料來。 這種明黃色布料代表著尊位,隻有皇帝才能穿著。雖然楚予昭都是著黑袍,隻在袍擺繡上暗金色龍紋,但這種顏色的布料在宮裏依然是大忌諱,沒人敢私藏,曹嬪此時取出來,顯然已經是被逼得無法隱瞞了。 她端著那方明黃色布料,回到楚予昭麵前,哆嗦著唇道:“這是我之前給予池縫製的馬褂,將那卷扁金線全用在上麵了,本是打算燒……燒給他。你可以令人將線拆掉,不多不少剛剛一卷。” 楚予昭看著那明黃色馬褂,上麵繡著暗金色的龍紋,在燭光照耀下,光芒猶如在流動一般。 “為什麽沒燒給他?”他突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 曹嬪似是一怔,沉默片刻後才語氣幹澀地道:“我隻願他,下輩子別投生在帝王家,就做一名普通人,兒女繞膝,平順一生。” 一顆渾濁的淚從她眼角滴落,啪嗒墜在那馬褂上,浸潤出一小團深漬。 “我恨你,但我不恨楚予策,我對他有愧。”曹嬪慢慢走向佛龕,拉開佛龕旁邊的半條遮簾,露出後麵的兩塊牌位,上麵赫然分別寫著楚予池和楚予策的名字。 她的聲音幽幽,帶著深切的疲憊和悲傷,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幾歲:“我這數年來都未出宮,也未見過外人,哪裏又會去認識什麽僧人。這凝萃宮可真孤寂啊,隻有夜裏睡著了,才能聽到予池的聲音,一聲聲喚著母妃。可一旦夢醒,就依然隻剩下青燈殘燭。唯有這段時間,總是有個小少年從宮前路過。他經常坐在台階上,看過福用木頭做玩意兒,嘴裏嘰嘰喳喳問個不停,讓我想起了予池小時候。隻是那少年很怕我,我隻敢從門縫裏偷偷瞧上兩眼……” 還垂在屋頂的洛白聽到這裏,心道也不知那小少年是誰,不過怕你是應該的,我看到你那樣子也害怕嘛…… 楚予昭沒有繼續問,將那帕子收入袖中,轉身往門口走去,身後的曹嬪依舊在喃喃著,抬起手捂住了臉,單薄的肩背無聲地聳動著。 洛白見楚予昭出門,也趕緊將腦袋從那洞口拔出去,不曾想探下來容易,收回去時卻有點難,過大的圓腦袋就卡在了洞口。 他一用力,周圍的瓦片便發出了哢哢聲,碎屑撲簌簌往下掉。楚予昭隨即頓住腳轉身望來,一眼就看見了那隻懸掛在房頂下的豹頭。 洛白對上楚予昭震驚的視線,整隻豹有著片刻的僵硬,接著就往外大力拔頭。這一下倒是將頭拔出去了,可連帶著兩塊瓦片也從房頂掉落,嘩啦啦摔了一地。第36章 過福 聽到瓦片墜地的動靜, 砰!房門被撞開,幾名禁衛衝了進來。 洛白顧不得屋內情況,直接撒腿就在房梁上奔跑, 幾隻野貓不明所以的跟著跑, 將瓦片又踩碎了幾塊。 小豹從房頂躍上牆頭,又躍到地麵,飛快地衝進旁邊的樹林,一口氣奔出好幾個林子, 又飛快爬上身旁的樹,靠坐在樹杈上呼呼喘氣。 偷聽哥哥說話被抓住了,哥哥一定會生氣吧。洛白心虛地抓住旁邊一隻也爬上樹的小貓, 捉進懷裏攏著, 有些緊張地擼著貓毛。 小貓對他又怕又喜歡, 趴在他叉開的兩條後腿上一動不動。 洛白知道他們在講鬼娃娃的事, 雖然不敢再去, 怕被楚予昭再次抓住, 但又很想接著聽。 ——隻要是哥哥在意的, 他就非常在意。 小豹突然停下擼貓的爪子, 圓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哥哥隻知道偷聽的是小白,但不知道是洛白啊。 他將懷裏的小貓放在樹杈上, 又對著另外樹杈上掛著的幾隻貓嗷了一聲。 你們不要跟來了,自己另外找地方玩去。 洛白找到自己藏衣服的那棵樹, 恢複成少年模樣, 穿戴整齊後, 裝著遛彎似的逛向了凝萃宮。 因為剛才掉落瓦片的動靜, 外麵的禁衛都衝了進去, 宮門大敞, 洛白也就無人阻攔地進了院子,立在那些禁衛的旁邊。 楚予昭正站在院中,紅四帶著幾名禁衛過來,低聲稟告:“陛下,左邊幾間屋子都空著,最右邊是名叫做過福的老太監住著,我搜查了他房間,隻有一堆用木頭雕的玩意兒,沒有其他什麽東西。” 身後一名提著床單的禁衛上前,將床單裏裝著的東西展開給楚予昭看。裏麵是一堆木頭雕刻的小動物,狐狸啊兔啊,造型憨態可掬,栩栩如生。 一直跪在院側的聾啞老太監此時抬起頭,充滿畏懼地啊啊了兩聲,像是在說那些都是他雕刻的。 洛白看見那堆木雕,眼裏頓時放出光,可還沒待他看仔細,楚予昭便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都拿走吧。” 那禁衛提著床單便走,洛白心底覺得稍微遺憾,但就在禁衛經過他麵前時,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氣息對洛白而言代表著陰森冰涼和可怖,讓他在那瞬間,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啊!鬼娃娃在這裏。 洛白飛快地打量四周,隻看見那些禁衛,卻沒看到鬼娃娃的影子。那氣息隨著禁衛的接近和離開,也跟著濃鬱和淡去,讓洛白的目光不由落在他提著的床單上。 鬼娃娃的味道,就在那床單裏裝著的木雕裏。 眼看禁衛就要離開,洛白突然跑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裏的床單。 禁衛被驚了一跳,忙喝道:“你做什麽?” “我看看,我看一下。”洛白說。 禁衛經常見著洛白在乾德宮前麵轉悠,知道他身份有些說不清楚,不可粗莽對待。但皇帝此時就在這兒,便也顧不了許多,低聲嗬斥道:“放手。” 洛白卻抓住床單不放:“我就看一眼啊,看一眼就行。” 禁衛想將他手撥開,紅四卻走了過來:“發生什麽事了?” 洛白便也顧不上許多,對紅四道:“紅四哥哥,這床單裏有東西。” “什麽東西?” 楚予昭本來背對著這邊,聽到洛白聲音後也轉過了頭,皺眉問道:“怎麽了?” 禁衛忙道:“洛公子他……他不讓將這些木雕帶走。” 洛白隻得道:“我覺得可能吧,也許吧,鬼娃娃吧,嗯,就是這個吧。” 楚予昭愣怔瞬息,接著便凝肅神情,道:“將那堆木雕給朕拿來看看。” 話音剛落,一直跪在院邊的那名聾啞老太監過福,撐在地麵上的雙手慢慢摳緊,額角也有汗水滲了出來。 禁衛將床單攤開在地上,幾盞燈籠湊了上來,將那堆木雕照得纖毫畢現。紅四用手扒拉著那些木雕,洛白的眼睛就跟著他手指動,在他拿起其中一隻木雕時,眼珠子頓時粘在了上麵。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與此同時,楚予昭急促的聲音也跟著響起:“等等。” 楚予昭忽地伸手,將禁衛手裏的那個木雕奪了過來,速度快得像是怕誰爭搶似的。 那是一隻木雕小馬,雕工明顯比其他木雕要稚嫩得多,其中一條馬腿還有些彎曲,且木質呈現出年代頗為久遠的暗沉色,和其他木雕的原木淺色略有不同。 “這是我以前給予策做的,這是我以前親手給予策做的小馬。”楚予昭的聲音帶著不可抑止的顫抖,暗啞得像是喉嚨裏摻入了一把沙子。 他用掌心托著小馬,心裏突然感覺到一陣悸動,耳邊似乎有誰在竊竊私語,用氣音輕聲喚著哥哥。 眼眶陡然湧上一陣潮熱,不用詢問,不用證實,此刻他已經確定,予策的魂魄就附著在這隻木馬上麵。 紅四這時也靠了過來,看著那隻木雕小馬,又看看楚予昭,擔憂地喚了聲陛下。 楚予昭臉上似悲似喜,喃喃道:“洛白之前說過,予策在對他說話,嘴裏念著小貓,小貓……其實予策說的不是小貓,而是小馬。他是想給出提示,困住他魂魄的是這隻小馬。” 楚予昭又注視了那小馬片刻,珍惜地裝入袖中,這才緩緩轉身,看向那名跪俯在地上的聾啞老太監。 “你叫過福,朕尚且年幼時,你還教朕做過木雕小馬。予策的這隻小馬,就是你指點朕,朕才刻出來的。”楚予昭的臉背著燈火,隻能聽見他冷硬森寒的聲音。 紅四正想說這太監又聾又啞,就見他抬起頭,粗噶地回道:“陛下還記得老奴,老奴惶恐。” “你受何人指使?” “無人指使。” “那你這樣做是有何目的?為何要害朕?為何要害朕的弟弟?”楚予昭厲聲喝問。 事幹皇帝秘辛,知道的人不能太多,紅四急忙對著身後打手勢。禁衛們立即往後退去,退出了院門,隻留下了紅四和洛白。 過福這次卻沒有回答,隻慢慢跪直了身體,渾濁的眼睛注視著前方,平靜地道:“老奴無話可說。” 身後的房門吱嘎被拉開,曹嬪站在門口,臉上的淚痕猶存,聲音尖銳地喊道:“過福,你是不是被冤的?是不是?” 過福倏地轉身,喊了一聲娘娘。 “過福,你伺候我多年,為人老實本分,究竟是誰逼你這樣做的?” 過福無聲地哭了起來,咧開已經沒了牙的嘴,嘴裏含混地道:“娘娘,娘娘,奴才一時鬼迷心竅,連累了您……” 洛白平常經常見他雕木頭,為人也很和氣,所以心裏對他頗有好感。現下見他哭成這樣,忍不住就往前靠了幾步,想去安撫地拍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