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掩映下的草廬,本該是清幽之地,避世之所,又有旺盛的生命源流滋養身體。可是李庭君這三日來,卻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而儒聖林墨,每日除了看書飲茶,便是睡覺打呼嚕,整得李庭君更是心神煩躁。


    “祖爺爺,我那嶽父大人啥時候來啊。”李庭君終歸是忍不了了。


    儒聖林墨翻過書頁,“你去問他啊,我怎麽知道他什麽時候來?”


    再一次,李庭君算是在言辭上不能回擊。


    “好吧好吧,那我去找他總可以了吧。”


    李庭君做勢欲走,他已經試探過了儒聖林墨,根本得不到答案。分明是浩然正氣濃鬱的竹林,為何會有神魂虛影。而仔細去看時,卻又消失不見。


    “誒,沒有儒門弟子的帶領,能不能走出去,就要看你的造化咯。”


    “啥呀,既要我見證儒門的變故,又把我困在這裏。”


    “時機到了,沐風自然回來。”


    就在兩人相互僵持之際,遠處竹林秩序井然得裂開一條小路,一名英武儒生緩步而來,步履沉重,像是心中在遲疑,猶豫。


    “你的事情,辦完了嗎?”儒生林墨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向儒門君子劍,林沐風。


    林沐風麵帶悲容,近乎一種落淚的態勢,他恭敬跪下,“老祖,儒司景龍,走了。”


    “嗯,我知道。”


    “您知道?昨晚的事情,您是如何知道的?”


    “嗬嗬,同為儒門之人,我如何不知?”


    林沐風抬頭看向這位林家老祖,“與老祖同時代的儒門聖人,皆已離世了……”


    儒聖林墨笑道:“所以,你是擔心我也會隕落嗎?”


    林沐風不能言語。


    “沐風啊,儒門有你可當大任,我們老一輩的人死了,也可安心。”


    “老祖……”林沐風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是梗在喉頭,難以言表。


    “帶李庭君去見景承吧,我現在唯一放不下的,隻有丹雲這個孩子的歸宿。”


    當初在縱橫峰下,李庭君曾經見過林沐風一麵,此刻見氣氛如此沉重,便即刻上前抱住林沐風的雙腿,“嶽父大人在上,小婿終於等到你了哇。”


    說著,李庭君還配合得擠出兩滴淚水來。


    “省去你的惺惺作態吧,我可沒答應將丹雲嫁給你。”林沐風趕忙收斂心緒,不願在李庭君麵前展露。


    “啊?祖爺爺都答應我了啊。”


    “什麽?”


    林沐風看向林墨,不知中間有了什麽變數。分明之前爺爺不待見李庭君來著。


    儒聖林墨偏過頭去,一言不發,不屑於去解釋。他倒要看看,李庭君要如何獲得林沐風的青睞。


    “你先撒開。”


    “嶽父大人要答應小婿,帶我離開這裏。”


    “我就是來帶你走的。快撒開,這樣成何體統?”林沐風簡直要氣瘋了。


    李庭君這才站起身來,躲到林沐風的身後,害怕儒聖林墨再留他三五日。


    “你怎的這般想走?跟在老祖身邊,有修為助益,多少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切,這鬼地方,誰愛來誰來,反正我要離開。”


    “身在福中不知福,平日裏,連我也隻能逗留片刻,你小子還不知足。”林沐風早知李庭君的性格,此刻也好說教說教他。


    李庭君道:“嶽父大人說的是,但我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正是儒門奉行的謙讓之禮。”


    “嘖嘖,你的唇舌,絲毫不下於你的劍道啊。”


    “嘿嘿,多謝嶽父誇獎。”


    林沐風拿他沒辦法,“我突然發現你的臉皮,可能會更厲害。”


    儒聖林墨打斷兩人,“去吧,儒門的變局即將來臨,你需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另外,在景承與這個臭小子之間,為丹雲選一個歸宿吧。”


    林沐風慨歎道:“身為儒門君子劍的女兒,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力。是我,對不起她。”


    “我又何嚐不知你的無奈,丹雲的可憐。但,命運如此,非人力可以更改。”


    儒聖林墨的話,也是對李庭君的回應。


    想要在承澤大陸飛升證道,想要積蓄足夠的仙力,想要驅逐所有的域外生靈,想要庇護天下蒼生。沒有林丹雲的星痕劍意,根本無法做到。


    李庭君有逆天改命的想法,這是儒聖林墨對他刮目相看的原因。隻是,那太難了。難到儒門道門佛門加在一起,也無法抗衡,無法改變的地步。


    李庭君的確天縱奇才,是承澤大陸少有的天驕,是劍道不世出的魁首。可是,麵對血煞天的千手魔君,麵對天一府的瀾小川,他終究是有心無力,需得周言出手。


    哪怕他還有成長空間,能夠比肩縱劍神周言,甚至略強一絲,又能如何呢?


    上界有八大洞府洞天,每一股勢力,隨便一人下界,都是遠超承澤大陸的絕世高手。李庭君再強,又能如何呢?


    況且,儒門選定的景承,不見得會弱於李庭君。尤其是在儒聖林墨的安排下。


    林沐風道:“老祖,保重。”


    “嗯,我知道,你們去吧。無事不必來找我,等你們再來的時候,必然是所有布局完全浮現的時候。”儒聖林墨的話,似乎別有用意。


    隻可惜,林沐風還有李庭君,皆是不知其意。


    李庭君十分恭敬得行了一禮,無論是儒門前輩,還是丹雲先祖,李庭君都應該如此。


    林沐風也告禮退下,帶著李庭君離開竹林。


    等兩人完全離開之後,儒聖林墨溝壑縱橫的麵容上,早有淚水滾落,“景兄弟,最後一員天將歸位,接下來就看景承這孩子的心性,能否做到了。“


    儒聖林墨的身影再不複之前的偉岸軒昂,顯得極為佝僂。他緩步走入竹林,來到一棵粗壯的竹子麵前。


    竹林太廣袤了,這裏多了一棵,竟也沒有人發覺。


    林墨的右手緊緊握住那竹子,像是有人的溫度一樣,前一晚的露水,像是未幹的血跡。


    “老友,辛苦你了。”


    如果李庭君在這裏,一定能夠發現,這棵竹子,也像是有一人站立。身軀雖然枯槁,但是麵目安詳,像是陷入沉睡,而不是徹底死去。


    儒聖林墨,便倚在那竹子上,像是靠在老朋友的肩膀上,與他同時代的儒門聖人都離世了,下一個是他。而他,也將承受最痛苦的,儒門傳承之法。一切,隻等李庭君與景承,去發現那最終的秘密。


    ……


    離開竹林之後,李庭君才長舒一口氣,天殺的,和一群魂靈住在一起,哪怕他是修士也不寒而栗。


    “小子,你好像很怕老祖啊。”林沐風不太理解李庭君的表現。


    李庭君道:“我哪裏是怕祖爺爺啊,我是怕……”


    話到嘴邊,李庭君又停下了。在佛門的時候,他就能聽到佛嬰的哭泣,萬一儒門,也隻有他能看到魂靈虛影呢?


    “咋了?”


    “沒,沒什麽,哦對了。嶽父大人為什麽叫祖爺爺老祖啊,顯得他很老一樣,不過也就是爺爺輩啊。”李庭君故意岔開話題。


    林沐風道:“因為老祖的年紀太大了,比道門掌教張扶搖前輩還要大。我雖然叫他爺爺,但是實在是覺得不妥。”


    ”啥?比道門掌教張扶搖前輩還要大?可是,張扶搖前輩不是一百二十歲嗎?那祖爺爺他……“


    “誰知道呢?反正我爹都過世了,老祖還在。”


    “額,這……”李庭君極為詫異,按理說,儒聖林墨這般長壽,兒孫也應該如此才對。可是林沐風的父親已經壽終正寢,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難道說,儒聖林墨也借用了上界的不知名術法嗎?


    一念至此,李庭君更是心生疑惑。他懷疑,儒門鎮壓的域外生靈,就在竹林之下。而他看到的魂靈幻影,也絕不是虛假的。


    “小子,以後對老祖尊敬著點。”林沐風語氣嚴肅。


    “啊?我對祖爺爺當然是極為尊重了。”李庭君辯解。


    “嗯,丹雲這孩子能不能嫁給你,還要老祖點頭才行。”


    “祖爺爺是說過,他比較疼愛丹雲。”


    “不僅老祖那,景承也是你不容忽視的對手。”


    “我很想知道,他是怎麽做到十四歲神境修為的?”李庭君百思不得其解。


    林沐風道:“我隻知道,儒司景龍先生排布了計劃,為他帶來天運。不過,眼下儒司景龍先生也逝去,隻怕儒門的變故,哎!”


    說到這裏,林沐風不由得感懷。佛門道門已破,儒門又豈能無事?


    “儒司景龍先生?這是和祖爺爺一輩的人嗎?”


    “可以說是,景龍先生原本是中州朝堂要員,詞賦冠絕天下。但一朝劍鳴,由凡俗直入劍神之境,也就是比佛門慧能祖師弱上那麽一絲罷了。”


    “由凡俗,直入劍神境……變態啊……”李庭君咋舌。


    “所以,他的兒子景承,能夠入神境,似乎也解釋得通了吧。”


    “是啊是啊。”


    “不過,從我有記憶開始,上一輩的儒門聖人,都是與老祖稱師兄弟,我也很疑惑是怎麽回事。”林沐風也相當不解決。


    李庭君也不敢多問,隻能帶著疑惑,去見那個命中注定的對手,景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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