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顧南姝有些猶豫。  “真的,嫂嫂何時騙過南姝?”  顧南姝聞言,方才抽抽噎噎的放開手。  楚無起身,對顧白極頷首道:“將軍保重!”  顧白極點頭:“你也保重,照顧好自己。”  楚無笑了笑,點頭道:“好。”  楚無離開的第三日,聽說宮裏皇貴妃又有了身孕,卻被一個妃子衝撞之下沒了。  宮裏已經多年沒有新生命出生,皇帝聞言大怒,竟將那個妃子活活仗責致死。  一時之間,朝堂上人人自危,一開始還有那大膽上書想要薄個名聲的,後來全都偃旗息鼓了,有幾個老臣幹脆裝病的裝病,告老還鄉的告老還鄉。  這天夜裏,顧南姝忽然被噩夢驚醒,哭著喊著要嫂嫂,顧白極怎麽哄都不行,鬧了半夜,府裏大半的人都驚醒了。  “將軍。”陳似鳶低著頭,猶豫片刻,還是問道,“王爺他,還好嗎?”  陳七跟在旁邊,也有些欲言又止。  顧白極沒說話,看著哭得抽抽噎噎的顧南姝,忽然開口道:  “南姝,你要嫂嫂是嗎?哥哥去給你把嫂嫂接來好不好?”  “真的?”顧南姝立刻破涕為笑,重重點頭,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囑道,“哥哥最好了,就是不要像以前一樣被嫂嫂凶回來,我聽奶娘說了,哥哥接嫂嫂,一定要厚著臉皮才行的。”  “好。”顧白極點頭,“哥哥這次厚著臉皮去給你把嫂嫂接回來。”第二十八章 我來接你回家  顧白極去時,皇帝正在湖邊釣魚。  湖在皇宮北麵,與花園裏的其他景致隔著一道矮牆,湖裏多種蓮花,層層疊疊的蓮葉之下,不知藏納了多少罪業。  聽見顧白極求見,皇帝最開始是有些驚訝的,因為與顧白極寧願賦閑也不上朝的態度一樣,皇帝確實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他。不為別的,單純的覺得這人礙眼。  “微臣參見陛下。”  “免禮吧!”皇帝抬頭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朕聽說顧將軍整日裏追雞逗狗、遊山玩水好不悠閑,今日怎麽反倒有時間進宮了?”  “臣惶恐。”顧白極道,“臣才疏學淺,實在不堪大任,除了在戰場時能打打架,也就隻會這些敗家的本事了。”  “你倒是謙虛。”皇帝道,“說吧,今日來見朕是為何事?”  顧白極再次起身拜下,“臣……想來接恪王殿下回府,請陛下恩準。”  皇帝再次回頭看著他,有些蒼老深邃的眼睛很好的藏住了裏麵的神色,他就這麽神色莫測的打量著顧白極,半響,方才平靜的調侃顧白極道:  “顧卿與阿九倒是情深,隻是朕這才將人接來沒幾日,你就巴巴的跑了來,難道是擔心這宮裏有什麽對阿九不利不成?”  說道最後,語氣忽然犀利起來,顯然沒有讓恪王離開的打算。  “臣不敢。”顧白極麵露惶恐,再次拱手解釋道,“近日族中長輩頻頻來信催促臣回鄉祭祖一事,臣蒙陛下賜婚,得以與恪王在一起,心裏對陛下感激萬分,隻覺此生已再無遺憾。故而也想趁此機會帶殿下回先父先母靈位前祭拜一番,好稟告二老臣與殿下一生相守的情義。”  皇帝聞言,看著他的目光裏帶了些打量,“祭祖一事,年年皆可,且顧卿祖家好像不在京城吧?路途遙遠,朕實在不舍阿九一路奔波。”  “陛下。”顧白極聞言卻不意外,隻是再次拜下,“臣今日來,還有一事懇請陛下成全。”  “哦?”皇帝抬眼看他,頗感興趣的道,“何事,說來朕聽聽。”  顧白極拿出一件東西來,雙手捧著奉上前,“臣此次自戰場歸來之後,身上舊傷多有複發,近日來更是自感體力日漸難支,實在難擔任將帥一職,臣懇請陛下容臣從此卸甲歸田,也好與恪王殿下過一段閑適日子。”  皇帝聞言,麵上雖有動容,卻沒伸手去接,“顧卿,你還年輕,你的祖父戰死那年,年歲足足是你現在的三倍有餘。”  言下之意,年紀輕輕跑來說身體不支要解甲歸田,諷刺誰呢?  顧白極聽他提起祖父,麵上不顯,蓋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陛下,臣不敢有所隱瞞。”顧白極誠懇道,“臣確實身體不適,請陛下成全。”  皇帝看著他,思量半響,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如此說來,朕確實該體恤顧卿勞苦功高。”  “懇請陛下成全。”  “也罷。”皇帝讓內官將東西都起來,言語裏竟不由輕快了幾分,“顧卿想卸甲就卸吧,不過歸田倒是不必了,你想種地朕還舍不得阿九去吃這份苦。也罷,你想當閑人就找份閑職掛著,什麽時候身體好了,再來為朕掛帥便是。”  皇帝此人,能力不足,猜忌心重,暗地裏到處捅刀子,表麵上偏喜歡做出施恩的樣。  此刻顧白極就非常理解他話語裏真正的意思:既然病重就永遠都別好了,掛帥什麽的,不可能的。  否則宮裏這麽多禦醫,他真要懷疑顧白極是否真病,隨便找人一看便知。  “你要帶阿九回鄉,朕擔心他不受這份路途的苦,回頭再讓人送些財物到將軍府,沿途將馬車準備得舒適些,別苦了他。”  顧白極聞言,終於鬆了口氣,“陛下放心,臣定不會讓殿下受苦半分。”  “如此甚好。”皇帝放下魚竿,起身走在一邊坐下,接過宮女遞來的熱茶飲了一口之後,好似漫不經心的繼續道,“你既有這份心,就和阿九好好過。這孩子命硬,小時他的母妃病逝之後跟著麗妃,沒過幾年又經曆了麗妃兩次喪子,幸好後來朕將他放在身邊以自身氣運壓製著,方才得了些清靜日子。”  他說的委婉,但言下之意依舊非常明確,就是在告訴顧白極,楚無是個天煞孤星,克死了他娘又克死麗妃的兩個孩子,你顧白極不是我,有真龍氣運壓製著,這麽寵著楚無,就等著那天被楚無克死吧。  雖然荒謬,但是意思差不離。  顧白極很清楚,他在離間自己和楚無,所以更刻意將話說得重了些。  很明顯的,皇帝在忌憚和顧白極在一起之後的楚無,或者是和楚無在一起之後的顧白極。  總之不管哪一種,這位上一秒還對楚無表現得滿腔慈愛的父親,下一秒又毫不客氣的用上最狠毒的語言來詆毀了他。  顧白極離開的時候,才處院門,遠遠的就看見楚無往這邊走了過來,看見他,楚無麵上神色複雜至極。  顧白極沒說話,先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一通,看見他依舊好手好腳的,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  “將軍!”楚無緩緩問道,“怎麽來了?”  “南姝想你了。”顧白極笑著看他,“我來接你回家。”  楚無抿了抿唇,沒說話。  之後兩人又去和麗妃告了別,麗妃還是冷冷淡淡的模樣,好在到底是出來見了兩人一麵。  直到坐在了馬車上,顧白極看著楚無依舊不說話,顯然有種一路沉默回去的打算。  他無聲的歎了口氣,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感慨,楚無他確實有著自己的勢力,即使不多,但充當一些耳目也已經足夠。  很顯然他之前和皇帝的對話楚無已經知道了,且並沒有瞞著自己的打算。  “阿有。”顧白極喚了一聲,見楚無看過來,開口問道,“你聽見了嗎?”  楚無靜靜的看著他:“將軍不怕嗎?”  “怕什麽?”顧白極好笑,頓了頓,忽然道:“楚無楚無,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楚無一怔,很快知道他想問什麽,猶豫不過一瞬,就開口道:  “陛下說,我命中帶毒,當苦、當無。”  看顧白極不解,楚無甚至還輕輕笑了一下,“我的生母在世時,行事頗為張揚毒辣,做了很多讓陛下不喜的事,所以他在取名時,給了我這幾個字。”  而可想而知,宮裏生存本就艱難,得了這一批語,被皇帝直白表示了不喜的小楚無在之後過得有多麽艱難。  顧白極看著麵前溫柔堅定如竹一般挺直的人,心裏感慨看來則安禹沒說錯,這皇帝不但坑別人,坑自己兒子也是一把好手,也難為這人經曆了這些,還能長成這麽直溜的模樣。  楚無自己卻覺得沒什麽,剛開始或許確實艱難了一些,但他後來遇見了麗妃。說起來,他甚至有些感謝那段黑暗的時日,因為那些,他才能在那個幾乎活不下去的夜裏遇見了麵前這人。  “阿有,是麗妃給你取的嗎?”  楚無點頭。  “阿有阿有,她想給你她有的。”顧白極念叨著,心裏對那個一直冷冷淡淡的皇妃又多了幾分好感,“我想她一定很喜歡你。”第二十九章 低頭在上麵印下一吻  楚無聞言,麵色也溫柔下來,點頭道,“母妃待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顧白極輕笑:“那就好。”  之後馬車裏的氛圍比起一開始好了許多,楚無見顧白極是真的對皇帝那番話不在意,緩緩鬆了口氣。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皇帝的態度生氣,他忐忑的,是顧白極聽了那些話之後會怎麽想。  現在看來,皇帝終究還是低估了顧白極的心胸,並不是人人都似他那般,多疑且自私。  回到將軍府,還沒下馬車,遠遠就看見等在門口的顧南姝。  楚無掀開簾子,顧南姝眼睛一亮,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嫂嫂!”  “小心!”  楚無怕她摔著自己,忙上前一步將人抱進懷裏。  顧南姝喜滋滋的抱住楚無,“嫂嫂我好想你啊!”  楚無輕輕拍著她的背,“我也想你。”  顧南姝聞言更開心了,在楚無懷裏蹭了蹭,末了還回頭衝顧白極讚道:  “哥哥這次很厲害,真的把嫂嫂接回來了。”  顧白極寵溺的捏了捏她挺翹的小鼻子,“就你會說。”  楚無也笑,之前在宮裏遇見的那些陰霾此時似乎散了個幹淨,而在心裏一直空空落落的地方,那些埋藏了近十年的種子終於冒了芽,綻出了一族一族的小花。  今日是端午節,又正好楚無回來,將軍府裏也熱鬧了許多。  則安禹在京城裏孤家寡人一個,非常自覺的將老家送來的粽子拎到了將軍府,順便再蹭一頓團圓飯。  佳節好友,自是少不了美酒,則安禹向來豪飲,顧白極不願陪他多飲,他就幹脆去找楚無。  楚無看起來文雅,酒量卻意外的不錯,加上今日心情似乎真的挺好,竟和則安禹喝了個不相上下。  夜裏安靜,晚風清涼柔軟。楚無坐在涼亭裏的石凳上,手上把玩著不知何時扯下來的兩片樹葉。  聽見腳步聲,回頭問道:  “他們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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