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宮裏都見過人生百態,這個時候也隻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後由著謝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救醒蕭善,保住謝追和他肚子裏的孩子,其他的都是小事。隻要能得到想要的結果,這些小事當做沒看到也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蘇禦醫和秦太醫放心的太早。 半夜時分,蕭善開始發熱起來,蘇禦醫感到他體溫升高時,心中便是一緊。好在他有所準備,迅速開始處理這種情況。 在營帳旁邊候著的太醫聽聞此事都跑了過來,他們想了各種辦法給蕭善喂藥希望他的體溫趕快降下去。 謝追在床上也躺不下去了,他坐在蕭善的床邊,不停的拿細巾給蕭善擦拭額頭。 明明很擔心蕭善的情況,但他的手卻很穩,也不覺得累,一直麻木的重複著這些動作。 蘇禦醫和秦太醫這時也顧不上謝追了,他們一直在盯著蕭善的體溫變化。蕭善喝得藥十有八九喂不下去,有時還會不自覺的吐出來,那些太醫就繼續熬,多少能灌下去點就是好的。 一群人在這裏忙忙碌碌,直到天亮,蕭善身上的溫度終於穩住了。 雖然沒有往下落,但至少沒有繼續往上升。 謝追撫摸著蕭善滾燙的額頭,他心裏清楚蘇禦醫他們的擔心。如果一直這麽熱下去,蕭善就算醒過來也會變得癡癡傻傻。 還好,一切都有希望。 天明時分,蘭妃親自前來問詢情況,知道蕭善體溫升高後,哭了一夜的蘭妃身子一軟差點摔倒,還好有翠書扶著她。 蘭妃這時眼睛幹的哭都哭不出來,她站在那裏愣愣的看著營帳,沒有離開也沒有動。 直到蕭錦前來,她還是這副姿態。 蕭錦看到蘭妃,腳步微停,然後他還是走上前給蘭妃請安。蘭妃看了他一眼,臉上有些溫怒,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蕭錦低垂著頭道:“蘭娘娘,三弟是最心孝之人,他定不願意看到蘭娘娘為了不注重身體。蘭娘娘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等三弟醒了,我立刻派人通知蘭娘娘。” 翠書也含著淚道:“娘娘,你一夜未睡,這樣下去早晚都會熬不住的。奴婢扶你回去休息吧,王爺他很快就會好的。” 蘭妃沒有吭聲,被翠書和幾個宮女半扶著半押著送回了營帳內。 蕭錦在蘭妃走後,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到蘭妃剛才的神色,他眼神複雜。 他閉了閉眼把裏麵的情緒全部清空,然後讓人通稟。 從蘇禦醫那裏了解到事情真相後,他鄭重道:“蘇禦醫,三弟拜托你了。” 蘇禦醫朝他行了個禮,把對皇帝說的那句竭盡全力又對著他說了遍。 蕭錦定定瞅了眼營帳,他沒有進去看蕭善的情況轉身離開了。 這個時候人沒醒,看了又怎麽樣。 蕭善是因他而傷,他能做的就是早些撬開那兩個刺客的嘴,讓他們說出幕後之人,要不然實在對不住蕭善這份兄弟情誼。 他要蕭善醒來就能聽到已經找到幕後之人的消息,而不是一無所獲。 蕭錦走後不久,皇帝、皇後分別派常樂和掌事姑姑來問情況,又過了一會兒其他人不管是礙於情麵還是想做表麵功夫,都派人前來。 蕭榮和蕭藝倒是親自前來走一趟,聽了禦醫的回答兩人沒說什麽又離開了。 蕭善的體溫一直沒有升高,但也沒有往下落。 蘇禦醫急的額頭上的汗就沒停過,相反謝追一直很平靜。 他這平靜看的秦太醫是心驚膽戰,就怕蕭善有個什麽不好,謝追會如所說的那樣隨他而去。 還好的是,到了下午,蕭善的體溫終於開始往下降。 蘇禦醫看到這情況都快哭了,至少有了希望。 *** 蕭善覺得眼皮很沉,耳邊傳來很小很小的說話聲,都是一些不熟悉的聲音。他想要努力睜開眼,可怎麽用勁都沒有用,眼皮仿若有千斤那麽重。 蕭善心想,怎麽就睜不開呢,謝追在哪裏? 想到謝追這個人,他想起謝追蒼白難看的臉色,心中一急就睜開了眼。 他還沒看清人影,就聽到有人喜極而泣道:“快去通稟皇上,厲王醒了。” 蕭善眨眼,感覺到身上很疼,他輕輕呼出聲,然後手很快被人握住,是熟悉的感覺。 蕭善看向這人,謝追的臉色有些憔悴,他一臉歡喜又有些不敢相信,他吸了吸鼻子道:“你……你醒了?” 到了此時,蕭善的神智回歸,已經知道了發生什麽事,他微微用力握住謝追的手道:“夢到你哭了,我就醒了。” 他幾天沒說話,喉嚨又幹又澀,可這個時候他隻想用無力的手握著這人的。 “你沒事吧。”想到昏迷前謝追的狀態,蕭善啞著聲音又問道。 謝追拚命的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蕭善想要輕笑下,不過他剛扯了下嘴角,就覺得渾身疼的厲害。他忍住了道:“那就好。” 看到他這個虛弱的笑,謝追心裏根本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又酸又麻,讓人很想落淚。 這個人,這個人昏迷前惦記著他的身體。醒來,第一時間還是在關心他的身體。而他明明受那麽重的傷,人差點就沒挺過去。 謝追把頭埋在蕭善的手裏,他說:“蕭善你擔心擔心自己,我難受。”第58章 058 謝追一句難受,蕭善心裏非常不是滋味。 他習慣性遇事先安撫謝追的情緒,不是不尊重謝追也不是把他看成需要時時刻刻保護的弱者,隻是心裏清楚這個時代對女子和小哥太過苛刻,所以想給他自己能給的最大包容和自由。 他為謝追撐起自己所有的東西當傘,直到現在也是。 但他忘了,人是相互的,心也是相互的,他為謝追做什麽,謝追就想為他做什麽。他受了傷還這麽表現,雖是不自覺的行為,但也等於往謝追心口插刀子。 蕭善記不清自己夢裏的謝追是不是真的哭了,可現在感受到手心裏的濕潤,他的心跟著抽了抽。 蕭善默默等著謝追發泄情緒,等到人平靜下來後,他才開口道:“謝追,我心口疼。”他實話實說自己的感覺,不希望謝追心裏因為這事繼續難受。 謝追忙抬起頭,他的眼圈泛紅,眼角還殘留一絲水氣,臉色卻有些慌:“疼的厲害嗎?我找蘇禦醫來給你看看傷口。” 蕭善虛虛拉著他的手道:“受了傷哪有不疼的。你以前受過傷,身上的傷口那麽多,比我了解受傷的滋味。” “我是受過傷,可沒有致命傷。”謝追被他這麽虛抓一下就沒有離開了。 他被抓牢了,然後悶悶的說了這麽句話。 蕭善笑道:“這話傻的,受傷就是受傷,什麽傷落在身上都疼,怎麽分致命和不致命呢?” 謝追道:“你說的這些都是歪理,我說不過你。” 蕭善抬起手,謝追心中一動微微低下頭,蕭善微涼的手落在他臉頰上,然後他聽到這人虛聲說道:“瘦了,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們回到王府,好好補一補,要把瘦掉的肉給補回來。” “你自己瘦的不成樣子,還說別人。”這時門外傳來皇帝沒好氣的聲音。 蕭善的手落下,看向營口,隻見皇帝、皇後、蘭妃都在。 蘭妃的眼睛這些天都哭腫了,看到蕭善真的醒了,她忍不住先皇帝一步上前走到床邊,上上下下把蕭善打量了一番,最後悶聲哭了起來。 她不敢失聲痛哭,因為禦醫蕭善的狀況還不穩定,情緒不能波動的太厲害。她怕自己哭的聲音太大,惹蕭善心裏不痛快。 謝追退開到一旁,在準備給走進門的皇帝請安時,皇帝溫聲道:“不必多禮。” 蕭善動了動身體想要起身的樣子,皇帝瞪了他一眼道:“你剛醒就不要亂動了,萬一動著傷口,疼的可是你自己。” 蕭善順勢躺好,他道:“父皇怎麽沒讓人通報,猛然出聲萬一嚇到兒臣傷口裂開豈不是更疼。” “都這個時候了還跟朕貧嘴呢。”皇帝白了他一眼,心下卻是放心了不少。 能說笑證明腦子還算清楚,人徹底清醒了,傷勢也就好得快了。 皇帝讓蘇禦醫又上前給蕭善把了脈,想親耳聽到他說人沒事了。 蘇禦醫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他最清楚蕭善的身體狀況,這個脈把的格外鄭重。好大一會兒後,他道:“皇上,王爺吉人天相,已度過難關,日後需靜養一段時日就能恢複。” 蘇禦醫說起這話來也是鬆了口氣。 到底是傷到了內腑,這幾日蕭善的體溫一直反反複複,極為凶險。他麵上不顯,心裏卻著急的不行,怕蕭善撐不過去。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蕭善的體溫已經穩定了一夜,人也清醒過來了,最危險的局麵已經度過。 皇帝、皇後和蘭妃聽了蘇禦醫的話終於放下心來。 看蕭善臉色還有些憔悴,蘭妃又在那悶頭哭,皇帝把蘭妃扶起來道:“蘇禦醫剛才說了,蕭善需要靜養。你在哭下去,他哪裏還靜養的下。” 蕭善這時也看向蘭妃,隨即他劍眉微斂低聲道:“母妃莫哭了,兒臣這不是沒事了嗎。” 蘭妃吸著鼻子猛猛地點頭。 皇後看著蕭善,嘴邊有無數句話想說,蕭善是為了救蕭錦才變成這樣,她心裏要是一點感慨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現在,她唯一能說的就是:“好好養身體。” 蕭善點了點頭。 皇帝把人帶走,臨走前,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頭對蕭善道:“你快些把身體養好,要不然你這王君怕還是會放心不下,有了孩子還要沒日沒夜的照顧你。這樣下去,太傷身體。” 蕭善一開始根本沒反應過來皇帝在說什麽,等他說了句是,腦袋裏才明白有了孩子是什麽意思。 他猛然抬眼望向謝追,眼神並不如眾人所想的那般喜悅,反而是古怪的震驚。 謝追被他這麽看著,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蕭善以前同他提過孩子的事,隻說有了孩子吵鬧的很,沒有也不強求。 謝追一直以為這是寬慰他的言語,眼下蕭善這眼神,難不成是真的不喜歡孩子。 蕭善雖然閉眼躺了幾天,但敏感度還在那。 看謝追這神色,他就知道這人心中所想,他忙道:“不是,我隻是沒想到……一閉眼一睜眼間,你都有了孩子,我有點驚訝。” 對他來說真的是非常震驚的一件事,因為他從來沒有往謝追能生孩子這一方麵多想。一直以來,他和謝追在一起是在享受生活,有沒有孩子根本不是他們在一起的理由。 如果這個孩子是謝追帶來的,那他就等著這小生命的出生。 想到這裏,蕭善看向謝追道:“我聽人說有了孩子會很辛苦,你這些天是不是很難受?” 謝追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這幾天他沒怎麽吃下去東西,稍微吃不對勁還要一個勁兒的吐,每天都要喝苦入心肺的安胎藥。如果說不辛苦,那實在就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