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宮殿。


    【ザワザワzawazawa(咋哇,咋哇)】


    奇怪的擬聲詞蔓延全場,阿爾特休的壓迫感讓所有天翼種屏住呼吸,去感受那份崇高,以及自己靈魂深處的尊敬。


    但與顫顫巍巍的天翼種們不同,阿爾特修卻表現得


    愉快。


    沒有人知道戰神阿爾特修愉悅的源頭,隻知道大約在幾個月前,剛好就在‘虛偽天翼種’出現的時間左右,阿爾特修大人忽然有一日就變成了這樣。


    那一日,他的神力貫穿天穹和大地,僅僅是興奮導致的魔力外泄,就讓阿邦得海姆傾斜,幾近隕墜,讓所有天翼種都下意識展開防禦術式來格擋那份餘波,那份威嚴。


    在那之後,幾個月裏,戰神阿爾特修也保持著那明顯的歡快。


    本來姑且算得上是不苟言笑的主神,常常以期待的眼光向遠處眺望——說來怪異,但那的確像是與愛人許下婚期,卻因為時局動蕩,在結婚當日目送愛人遠行出征後常年鬱鬱寡歡,而終於等到戰爭結束,期盼著戀人回鄉與自己見麵重點熱情的寂寞女人。


    他媽的天翼種,想象力這麽好做什麽了?


    總而言之,戰神阿爾特修,那龐大的人形一邊撫摸著如鋼鐵般強韌的漆黑胡子,一邊以千年罕有的愉悅姿態說道。


    “陳述戰果吧。”


    陳述戰果,就和天翼種們剛回來時閑聊的內容沒有區別。


    但是天翼種們卻以更為謙卑,嚴謹的姿態,對那些內容進行了複述。


    摧毀了森精種的一座都市,並且毀滅了對方最新開發的術式,以及其延伸設施,造成了巨大破壞,沿途的地精種,妖魔種和獸人種也殺了個遍。


    然後順路殺死了暴走的幻想種。


    最後的一段話,就讓旁聽的天翼種們驚愕。


    【幻想種】:種族序列:2


    作為排名第二的種族,幻想種的魔法適應性僅次於神靈種。


    獨立於這個名為迪斯特博的星球的生態環境,可以以生命形式出現或者以自然現象出現。


    他們的能力千奇百怪,但強大的幻想種甚至有著不下神明種的強大實力,暴走起來,可不是國家級災厄就能夠打住的。


    但是,被討伐了。


    “是吉普莉爾帶領三十位天翼種做到的。”


    王座之下,阿茲莉爾一改跳脫的性格,冷靜說。


    “臨機應變,指揮作戰,以及完美發揮主人給予的權能的智慧,本次戰役,吉普莉爾的功勞很大。”


    “嗯——”


    阿爾特修,同樣發出感慨。


    龐大的神明種仔細檢驗著染紅了吉普莉爾美麗肢體的鮮血,還有不少也不淺的每一處負傷。


    但是。


    比起那些功績,他似乎就更在意別的事情。


    “做得很好,吉普莉爾,這想必不是單憑我賦予你的力量就能做到的事情吧。應該是你在戰場上不斷競爭、拚搏、磨練自己的靈魂的證明。看到你的成長,我感到非常的高興.”


    先是誇讚,但旋即,主神便開口。


    “——但我注意到,你的心情就絕不放鬆,發生什麽事情了。”


    吉普莉爾身體一頓,然後才緩緩回複,“得到您的誇獎實在不勝榮幸,我的主神至於我的心情很抱歉,將這幅狼狽的姿態暴露在您麵前。”


    “無妨,說吧。”


    天翼種們都忍不住保持著低頭謙卑姿態的同時偷偷看向吉普莉爾。


    因為好奇。


    如果是平時的話,她們這個年紀最小的妹妹在主神麵前也會保持自己一貫隨性的作風,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


    但是此時,她卻陰沉著臉,麵對阿爾特修的誇獎,竟然都無法表現出愉悅。


    那理由——


    “是因為那個【虛偽的天翼種】。”


    果然!是心上人!!!!!


    天翼種們的眼神頓時犀利了起來,和還在假裝正經的阿茲莉爾對視,獲得後者得意的回應。


    而王座之上,阿爾特修挑眉。


    “虛偽的天翼種.吼,我倒是有所耳聞,吉普莉爾啊,你所在在意的就是這個嗎?——為何?”


    撐著臉,戰神饒有興趣問。


    “是因為對方可能威脅到天翼種?”


    “否。”


    “是因為對方侮辱了天翼種?”


    “否。”


    那麽答案就很明顯了。


    戰神那偉大的麵容上浮現出更加純粹的歡愉。


    “是因為你想要和對方戰鬥——卻苦於找不到對方。”


    “是。”


    就是承認,雖然阿茲莉爾的回答添油加醋,但本質上竟然沒有錯誤。


    吉普莉爾,此時——饑渴難耐!


    理由呢?


    為何會對那個天翼種,如此執著?


    “那個天翼種,他有著超越獸人種的格鬥技術。”


    “有著超越森精種的魔法技術。”


    “有著超越妖魔種的生命力。”


    “有著超越地精種的小心思。”


    “有著超越海棲種的‘活力’。”


    吉普莉爾總結著那個傳說的表現,其他的還好,說到最後時,天翼種們果然又紛紛吞咽一口口水,也是敬佩起來那位素未謀麵的敵人。


    “他刻意擊破敵人的最強,我不認為那隻是為了羞辱敵人——應該,也是為了磨練自身。”


    吉普莉爾罕見地,沉穩說。


    “戰鬥,是交流。”


    這一句話,讓阿爾特修臉上的滿意更甚,也讓周圍的天翼種更加不解。


    這就是【番外個體】,這就是吉普莉爾的不同了。


    作為天翼種中的‘異常’,吉普莉爾的思考回路就和其他天翼種不同。


    同樣享受殺戮,吉普莉爾卻會去主動尋找更強的敵人,除了滿足欲望外,也會誕生出諸如‘依靠自我思考,嚐試將比自己更強的敵人殺死,壯大自己’這樣的念想。


    而這在其他天翼種中就絕對看不到。


    天翼種的目的是製造戰爭,製造殺戮。


    殺戮就是殺戮。


    戰鬥就是戰鬥。


    作為阿爾特修的羽翼,她們便是‘至高’‘最強’,不需要任何改變。


    阿爾特修大人,不是也默認了這點嗎?


    天翼種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而那位戰神也一直保持著沉默,注視著自己的羽翼向世界播撒戰火和鮮血。


    但.


    吉普莉爾誕生後,戰神的心情,就是顯而易見地轉向溫暖。


    而當吉普莉爾說出‘戰鬥,是交流’這句話後,戰神更是露出溫暖的笑容。


    天翼種們身體僵硬,而吉普莉爾不卑不亢地繼續說,


    “隨著戰鬥的延續,廝殺的彼端,作為戰士的一員就會將敗者的一切榨幹。”


    “雖然我對於瘋狗和畜生們弱小的財富不感興趣,但是看樣子至少那個冒牌貨有著強烈的——變強的欲望。”


    “而這讓我”


    不知道如何總結。


    吉普莉爾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詞窮。


    是啊。


    為何自己要如此在意那個敵人了?


    就算自己能夠看出這個人在不斷學習,不斷變強,又如何了?


    為何——


    “連你自己都感到混亂了嗎,番外個體。那麽,我便做一些——主神應該做的事情吧。”


    忽然更換叫發,阿爾特修就讓吉普莉爾回神。


    而戰神,則是撐著臉,平靜地開口。


    “你的潛意識在害怕一種‘可能性’。”


    “伱在害怕——那個冒牌貨,繼續變強,會有一天真的抵達天翼種的層次,會超越最強的天翼種,會超越巨人種,龍精種,幻想種,然後——”


    不帶私人的感情,戰神說道。


    “將我,將【戰神】殺死。”


    “不可能!!!”


    就並非是吉普莉爾,而是其餘天翼種,違反了在阿爾特修麵前矜持的潛規則,大聲說出反對的聲音。


    阿爾特修是最強的。


    阿爾特修是無敵的。


    阿爾特修不可能輸。


    對於天翼種來說,這就是星球會繼續運轉,被殺就會死一樣理所當然的自然規律。


    戰神所說的,不過是虛妄


    “.”


    就連吉普莉爾也用灰暗的眸子懇求主人原諒——她就也不認為自己的‘主人’所說的屬實。


    自己,怎麽可能會認為主人會輸.


    但是


    比起群情激奮的天翼種,吉普莉爾就忍不住去觀測,觀察。


    觀察阿爾特修的臉。


    他在


    笑。


    幸福。


    哎?


    為什麽.要露出那樣的臉?


    本該蔑視世間萬物的瞳眸竟然罕見地如春水般溫潤,平和,身體放鬆下來,即便是焚滅大海,貫穿大陸的天擊也無法留下任何傷痕的完美肉體,完美的筋肉竟然有了一絲柔軟,柔和的弧度。


    抿著嘴,半閉著眼,眉眼柔順。


    那張臉,就隻能用‘幸福’去形容。


    宛如享受著天倫之樂的長輩。


    但那份情感,並非針對任何天翼種。


    而是


    看向遠方。


    無窮遠的彼岸。


    注意到這點的刹那,吉普莉爾感覺自己本就煩躁的內心,似乎又崩斷了一根長弦。


    “阿爾特修大人。”


    “嗯?吉普莉爾,何事?”


    “請允許我暫時脫離天翼種討伐的隊伍——並全力追擊那位【冒牌貨】。”


    聞言,戰神輕輕哼笑。


    “天翼種內沒有明確的規則,你想要做的話就去做不就好了——就像你曾經殺死龍精種那般。”


    “.因為我的主神,恕我直言,您似乎很期待他。”


    『試著殺死我吧』——阿爾特休大人的臉上不就是清楚的這麽寫著嗎。


    自己的主神,在期待著,被他人殺死。


    和愚蠢的同胞不同,吉普莉爾一直以來都知道的。


    也正因如此,吉普莉爾在很長時間內,都懷抱著‘果然隻有我才能理解主神’的自豪和飄然。


    但當出現了一個競爭對手的瞬間


    就像是每天鍛煉二十五小時,用嗑藥才能夠勉強讓自身的實力企及父親期望的十分之一的瘋子,卻忽然得知自己有一個天資甚高的弟弟那樣。


    【愛】被分走的恐懼,就讓吉普莉爾混亂。


    那麽——


    吉普莉爾,抬起頭,直視主神。


    “我殺了他,真的沒關係吧。”


    “殺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在神殿爆鳴,所有天翼種都詫異地看著這一幕,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


    笑聲富有節奏,一邊笑,主神還一邊向後仰去。


    “殺了?”


    “殺了那個虛偽的天翼種!?”


    “呼哈哈哈哈哈!!”


    他們,從未見過阿爾特修如此快樂,如此放鬆的表現。


    而主神,就是不斷地笑著,笑著,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腹肌,持續地癲笑,狂笑。


    “真是不錯,簡直是讓我想要記錄在自己的神格上的有趣的諫言,吉普莉爾啊,你還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嘴角還殘留著慈祥的愉悅,戰神震顫天地的笑聲讓他完美的軀體也受了損傷——腹肌劇痛。


    因此————


    “當然。”


    將手從腹肌上移開,阿爾特修顫抖著捂住自己的上半張臉。


    “放手去做吧,我的羽翼啊。”


    放手。


    阿爾特修就是期待啊!


    他的態度,就是耐人尋味啊!


    自身最期待的眷族。


    和自身最期待的——人。


    唔姆。


    阿爾特修就將視線,轉向大地。


    那神之眼,早已捕捉到螞蟻拚死的掙紮,那可笑的計謀。


    那對‘夫妻’的背影。


    以及,那個少年的背影。


    戰神的偉力超越空間,甚至淩駕於維度,窺探者那號稱‘深遠之地’的——名為【樂園】的空間相位,【第九位】種族所生存的地帶。


    由【愛神】創造的種族,一般都會躲藏在除了神明種外難以尋覓的異空間之中,沒有人能找到。


    如今,【樂園】之中卻存在著一個‘異物’。


    精瘦的背影,深沉的粗線,仿佛扛起天地也毫無所謂的狂放姿態。


    那黑發的少年,正對妖精之鄉,伸展雙手。


    而就有無數妖精,趨之若鶩,瘋狂地分食著他周邊的空氣,用指尖去觸碰指尖,跪坐在少年身旁,宛如吮吸著蜜糖的蜂蜜一般,虔誠地祈禱,感受著他身上的氣息。


    宛如宗教的畫像。


    看著那一幕,戰勝阿爾特修就不得不狂笑。


    “將妖精之鄉也征服了嗎?海棲種也好,妖精種也好——真是一次次超乎我的想象。”


    “不得了的冒牌貨啊。”


    好味。


    好味道啊!(大讚)


    唔,但神,就不會去阻止。


    尊重。


    然後——


    等待著他,向‘最強’發起挑戰!


    隻是,不要,讓我久等了啊


    吾之強敵。


    至於吉普莉爾,我的乖女兒啊。


    既然對方是你的‘心上人’,那等到時候————


    ‘為父’便也幫你嚐嚐鹹淡吧。


    最強的天翼種。


    最強的神。


    麵對如此強大的敵人,立香又能做什麽了?


    請看下集。


    《我,迦勒底禦主,對全體機凱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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