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嬪拉住蘭美人, 笑道:“蘭妹妹玩笑的, 娘娘願意坐在那裏便坐在哪裏。”琉璃哼了一聲。蘭美人雖氣,也知道嚴曦現在正是盛寵在身,不宜跟他起爭執,唯有冷哼一聲,斜著琉璃,吐了四個字:“狗仗人勢!”這幾個字不輕不重, 卻偏偏讓嚴曦聽了個正著。“蘭美人方才說什麽?可否再說一遍?”蘭美人心頭一跳,心想著不能輸了氣勢, 站起道:“難道嬪妾現在連一個婢女都不能教訓了?”嚴曦低頭撫著袖口的金絲芙蓉, 淡淡道:“那倒不是。就是覺得你說的好聽, 想多聽幾遍。”蘭美人翻了個白眼,這人腦子有病麽?“繼續啊!”嚴曦抬眸,漫不經心地看著她。“你讓我說, 我就說?” 蘭美人漲紅了臉,眾妃陸續都來了,嚴曦是故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羞辱她。“不說?”嚴曦挑眉,眸中顯出一絲不悅。蘭美人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熹妃。好像轉瞬之間他身上的那種溫潤如玉的柔和消失無蹤,一種逼仄、尖銳的鋒芒露了出來。蘭美人突然有一點心虛。嚴曦對琉璃使了個眼色。“娘娘的話,你竟敢不聽?”琉璃走到她麵前,左右開弓,賞了她兩巴掌。“……”這兩巴掌不僅將蘭美人打懵了,其餘眾人也看懵了。怎麽一來就演了出這麽刺激的戲?待蘭美人反應過來,捂著臉,撲向琉璃,跟她廝打在一起。算算時間,藺容宸該到了,嚴曦婷婷嫋嫋地起身,走到二人跟前。卻被蘭美人失手推了一把,嚴曦原想就勢倒地不醒的,卻不曾想被人拉住。“這是做甚麽?”藺容宸將人護進懷裏,瞪著已蓬頭垢麵,衣衫不整的蘭美人和琉璃。蘭美人見了藺容宸,立即抽泣起來,“皇上,熹妃叫人打嬪妾。”說完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發現就算她說了,藺容宸也不會給她做主,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愛妃怎麽說?”藺容宸問嚴曦。嚴曦衝他眨眨眼,眼珠如般小鹿轉了幾下,似乎每轉一下都撞在藺容宸的心口,“皇上,你不是瞧見了嘛,蘭美人推了臣妾,琉璃護主,這才與她有了衝突……”眾妃抽了口冷氣,這是妥妥的倒打一耙。蘭美人怕是完了,為什麽非要去招惹這尊大佛?活著不好嗎?果不其然,藺容宸頓時拉下臉,“你竟跟熹妃動手?來人,把蘭美人拉下去!削除位分,貶為庶人,趕出宮中!”眾妃又抽了口冷氣。這會兒連駱瓔都看不下去了,可黃婉和杜若卻鎮定得很,仿佛藺容宸如何荒唐,她們都能接受了。嚴曦道:“皇上,今日可是除夕,莫要為了這點小事,破壞了過年的氛圍,就看在臣妾的麵子上,饒蘭美人一回,如何?”藺容宸將剝好的蜜桔送進嚴曦口裏,“既然愛妃說饒她,朕便饒了她。不過還是要小懲一下,不若罰她麵壁三月,如何?”“嗯!”這會連平日跟熹妃不對付的荻秋都沒有出聲,甚至還暗暗衝嚴曦豎起拇指。黃婉很不解,這個熹妃,到底有什麽魔力,竟讓荻秋都能喜歡上她。荻秋不是最討厭後妃的麽?有了蘭美人的教訓,眾人自覺了不少,隻閑話些家常,跟嚴曦有關的事情,一律不提。順便看著某兩個人你儂我儂,甜甜蜜蜜,反正她們已經快要麻木了。漫漫長夜,嚴曦困意漸長,眼瞅著腦袋都要耷拉到胸前了。藺容宸輕咳一聲,“今年太後不在,你們圍爐也不用一定得守到天亮。不如這樣,各人背一篇兵法給朕聽,過得去的,便回去歇著,過不去的,就委屈一下。”藺容宸在嚴曦家中看到過幾本兵書,加之知道他九殿下的身份,況且他騎射其實並不差,早年定然練習過,便猜想嚴曦自小應熟讀兵書。兵法?這不是難為人麽?她們一向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已經很難得了。真會背兵法,還不得將家中爹娘嚇死?藺容宸惋惜一聲,“都不會背麽?那真是可惜了。朕今日還準備了頭彩。誰會背的話,朕今晚就去誰的宮裏……如此看來,大家今晚就在這裏圍爐守夜吧!”眾妃:“……”現在回去背晚不晚?聽到能回去睡覺,嚴曦坐直了身子,“皇上想聽那一篇?”藺容宸笑道:“謀攻。”“孫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鑄為上,破卒次之;全無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待嚴曦一口氣背完,藺容宸頷首,“朕今夜要去合歡宮了?”眾妃:你們是商量好的吧?!兩人正起身要走,杜若道:“皇上,駱瓔也會背兵書,皇上不如再聽聽駱瓔背的如何?”駱瓔一聽杜若說起她的名字,連連擺手,又是擠眼睛,又是打手勢,十分不想出風頭。藺容宸站住,眯眼看著瓔珞,“駱將軍馳騁沙場多年,宜嬪會也不奇怪。”他開口道,“宜嬪,既然純婕妤說你會兵法,那朕問你,何為用兵八法?”藺容宸對駱將軍頗為重視,他不想害駱瓔。“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佯北……”駱瓔想了許久,茫然搖頭。她從小隻聽過父親講軍營裏的趣事,戰場上的廝殺以及用兵之法卻從未聽過,就連兵書都是背著父親偷偷翻一翻。別說她不知道,就算知道,此時也不能說的。從她入宮,父親就跟她說過,皇上疑心重,在宮裏千萬莫要出風頭,莫要引人注意,莫要被人當做靶子。更何況,她父親是當朝將軍,如今朝中局勢這般曖昧不明,她在宮裏更需謹言慎行。“父親極少跟嬪妾說過這些……嬪妾也記不清了。”杜若還要說什麽,黃婉卻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藺容宸見無人反駁,臉色才有所緩和,跟嚴曦攜手離開。杜若點著駱瓔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真不會?”“嗯!”駱瓔委屈的快要落淚,“父親從來不許我看那些東西。更何況,皇上又不喜歡我,他才不想去我的寢宮……我又何必……”反正她入宮隻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想爭寵,不想每日勾心鬥角。有吃的有喝的,還能來去自如,她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