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常瀟中探花之前,他已查到赫連瑾的身世。赫連瑾是個遺腹子,母親死得早,過世前將他托付給了一個遠房表親。後來赫連瑾長大從軍,被符卓救過一回,從此便唯符卓是從。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一般人或許會這麽做,但赫連瑾畢竟是個明辨是非、忠心赤膽之人,做出如此背信棄義,有違常理之事,其後原因,耐人尋味。藺容宸多方探查,一無所獲,不過倒陰差陽錯地知道了常瀟跟赫連瑾曾是鄰居。赫連瑾在餘杭住了半年,兩人那個時候也不過七八歲,常常玩兒在一處,還約定將來一同參軍,建功立業。舊友相見,總有幾分抵得過旁人的情分在,隻要赫連瑾懷疑常瀟,一調查就會知道這個奉命接近他的人實則是位故人。如此一來,他對常瀟勢必生出幾分寬容和親近之感。要打探赫連瑾的秘密就簡單多了。常瀟也算盡忠職守,時刻不敢忘記藺容宸的交代,明裏暗裏地打聽赫連瑾的喜好,人際關係,家庭背景……他真當赫連瑾眼瞎耳聾,對這一切一無所覺。直到赫連瑾自己都看不下去,將他提進了軍帳,“你最近在打聽我的事?”常瀟早有對策,“這是城中的媒婆托我打探的……將軍畢竟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赫連瑾冷笑,“既然你這麽喜歡多管閑事,不如去幫夥夫劈柴、做飯吧!”常瀟幹笑一聲,“屬下也是為了將軍……”“不必!”常瀟揮揮手,“退下吧!”常瀟暗歎一聲,心想劈柴就劈柴吧!隻要赫連瑾未懷疑他,一切都好說。待他離開軍帳,赫連瑾喚來倪周。“吩咐下去,隻要常瀟想問的,府裏下人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赫連瑾挑眉,“你可懂本將軍的意思?”倪周點頭,“給他他想要的。”“嗯,去吧!”赫連瑾望著一旁掛著的鎧甲,神思恍惚起來。那是剛三月吧?他跟隨母親搬到餘杭。左鄰右舍尚無人來招呼一聲,反倒是個七歲的孩子,往他懷裏塞了兩個溫熱的蒿子饃饃。他的眼睛晶瑩透亮,笑起來有個極淺的酒窩,對赫連瑾伸出滿是油光的小手,“你好啊!我叫小瀟兒,你是隔壁新搬來的嗎?”赫連瑾點點頭,正要回話,屋子裏頭傳來母親的聲音,“阿瑾”“哎”他應了一聲,回頭對常瀟笑了一下,“謝謝你的饃饃!”那是赫連瑾有史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新鮮帶著清香的蒿子麵包著香噴噴、流著油的臘肉,每一口都是滿足。直到現在,他每年都必須要吃上幾頓蒿子饃。可惜,無論吃多少次,卻再也不是那般滋味了。 再後來,隔壁那個自來熟的酒窩小男孩隔三差五就來找他。“阿瑾去放風箏呀!”“阿瑾去捉螢火蟲啦!”“阿瑾去摘蓮蓬嘍!”他總是拖長了聲音,學著母親叫他的名字……赫連瑾並不知道,他離開之後,隔壁的小男孩還在他家門前叫過他好幾回。“阿瑾下雪嘍!”“阿瑾快來吃蒿子饃!”再後來,赫連瑾漸漸忘了餘杭,忘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人。【番外一】赫連瑾x常瀟 赫連瑾也不是每天都會回將軍府, 比如今天,操練完兵,他在軍帳裏挑燈夜讀。倪周送來點心和熱茶, “將軍, 天寒地凍的, 早些歇著吧!”赫連瑾“嗯”了一聲,目光卻未離開兵書分毫, “常瀟呢?歇下了?”“沒有, 這些茶點就是他托我送來的。”倪周將茶點放下。赫連瑾狐疑, “托你送來的?”倪周點頭, “他說夜裏冷, 將軍可以喝杯熱茶暖暖身子。”赫連瑾將書翻了一頁,卻忘了前麵寫得是什麽,索性合上書,“他在做什麽?”倪周道:“劈柴,聽說一會兒還要擔水,準備明天的早飯, 將軍不是讓他幫忙燒飯麽?”“……”赫連瑾無語,“他最近可還在打聽我的事?”倪周道:“這倒沒有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可有所行動?”倪周想了想, 搖搖頭, “未見有。”赫連瑾揉揉眉心, 喃喃一句,“難道他真是來找我的?”倪周沒有聽清,探了探頭, “將軍說什麽?”“你先下去吧!”赫連瑾揮揮手。之後每天晚上,隻要他留在軍中,常瀟必然會備上熱茶和各種小點心。拍馬屁麽,赫連瑾都能理解,可是……他望著手中的糖葫蘆,欲言又止。倪周道:“我跟常千戶說了,將軍不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讓他莫要買,可他就是不聽。還說從前住他家隔壁的小孩一哭,他就給人家買這個……將軍若不喜歡,屬下給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