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梓印象裏,沽艾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但此時她卻把那個女子從床上拎了下來,扔在布料上,將她腰上的東西拿下來了一串,放進了懷裏,轉身出去了。接下來晏梓就看不到胥之明做了什麽了,隻看見了胥之明蹲下身念了什麽,接下去是一陣極小聲的鈴響,那女子就抽搐了幾下,接著七竅流血,沒動靜了。死了。晏梓有些發抖。她死了。胥之明有些不滿地小聲嘟囔道:“還敢來壞我好事……別叫他知道了才好。”他愣了愣,去叫了沽艾進來。沽艾利落地收拾了女子的屍身,出去了。晏梓走到門邊倚著門柱說不出話來。胥之明不喜歡那個女的。但是他又怎麽能確信胥之明沒有騙自己?那天之後他照常與胥之明相處,但已經不著痕跡地與他有些疏遠了。……自己怎麽還不願離了他?-自己怎麽還不願離了他?晏梓攥緊了手中的茶盞。的確,胥之明也還是對他很好的。可是他確確實實是麵不改色地就弄死了一條人命了。至今,那間屋子仍然叫他極不舒服。“大人,接下來我們是……”“……去……派人去赤鹿磐那邊看看罷。他給查出來了,那還是去看看,安個心的好。”胥之明道,聲音柔了下來,“先別來擾我了。”“這!”另一個姑娘有些急了,“若是那位急了……”“急了就急了,再有什麽事你們看著辦就成了。”胥之明有些不耐煩了,“養了你們這麽久,你們還要什麽都讓我親力親為不成?那我養你們這幫子肉吃幹飯的?”“若是那位要大人回去……”胥之明沉默了一會兒,道:“這陣子先幫我推了,實在是有要緊事兒了再來告知我。”那頭窸窸窣窣起了幾個人,不過還能聽到有茶盞擱在桌麵上的聲音。晏梓坐在原地發了會兒愣,就聽到那其中的一個姑娘道:“大人……近日似乎心情不錯?”胥之明笑道:“有嗎?……因人而異了吧。”他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失態了,又道:“問太多死得快。”“……是。”胥之明離開了。晏梓在原地坐了一陣才離開了,有些魂不守舍地往池府走。眼下最讓他疑惑的無非是胥之明他到底是什麽人,自己到底還該不該繼續放縱自己傾心於他……可即使胥之明對人這般冷淡,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那麽一個人,他對自己還是好的,也沒對自己做出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更沒有什麽深仇大恨,自己憑什麽與他鬧?若是他硬要以那個女子的事情與他爭論,那麽也會讓胥之明明白他們二人之間根本毫無信任可言……那他們又憑什麽還要因為那一點為人所不齒的愛意來繼續維持這種叫人疲憊不堪的關係?……胥之明再不與他好好說開了,他就要走不下去了。-濁水在一葦渡江西南,因而晏梓決計先回了一葦渡江去再說。葉參如今在鈷林盟內,如此這般,他倒不必先見了葉參,到了姑蘇閣去,若是被問起,為了替他遮掩一二還得支支吾吾說不明白,被葉瞞囉嗦。胥之明覺著晏梓近幾日不大精神,到了馬車上就不讓他忙碌了,硬壓著他叫他歇息。晏梓無法,二來他也確實疲得很,如今雖然他對胥之明的信任已是不及當初,卻仍是將他當作了心頭肉,抱著睡還是樂意的。相較於梧桐府與琅琊穀那邊,一葦渡江這偏南之地就暖和多了,可寒風仍是不容小覷。寒梅鎮上的一些小水坑已經結了冰,好在一葦渡江還是能行船的。江麵附近已經沒了那些垂釣的人,倒是還有些書生趁著難得的豔陽天出來賞景。姑蘇閣外的一處碼頭上蹲著一個女子,也是一頭銀發,裹著梅紅的大氅,在瑟瑟寒風中縮成了一團,兩隻手窩在胸前搓著。蹲在船頭的晏梓當時就來了勁兒,站起身衝著她大喊:“姐——!”坐在船裏的胥野嵐一激靈,心虛地往外看了一眼。晏雨絮也站了起來,晏梓一踏上碼頭的木板她就撲了上去,抱了個滿懷。姐弟倆分開了後,晏雨絮趕忙拉了晏梓上下看:“好久沒見你了,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多穿些……怎麽回事,怎麽還瘦了,鈷林盟那裏不給你吃飽麽?”“哪有……最近事多了些罷了。”晏梓搖了搖頭,又小聲道,“師父他老人家……脾氣還成麽?”晏雨絮看了他一眼:“閣主還能怎麽說……自三少爺離開後也沒怎麽氣過了呀。”“那就成。若是屆時他發了火,你可得替我攔著一二。”晏雨絮不解:“你是犯了什麽事兒,還沒說就開始擔心著了?”晏梓斟酌了一番,看了眼剛下了船的胥之明與胥野嵐。晏雨絮也看著他們二人了,騰得紅了臉。“胥、胥公子……”晏雨絮小聲打了個招呼,急急拉著晏梓進閣,“怎麽回事?你怎麽把胥公子帶來了?那位蒙著眼的又是誰?”晏梓不明白為什麽晏雨絮是這個反應,她又為什麽會認識胥野嵐,揉了揉鼻子:“他……他是胥野嵐的弟弟……我相好。”晏雨絮一愣,扶額道:“完了,閣主又該把屋子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