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禁足東宮,皇後盧氏與英國公稱病未至,淮王殿下一病數月也不曾露麵,婉貴妃風華萬千如今已然位同副後,洛王更是風頭正盛。楚恒之身披帝袍,鬢須已泛白,整日流連後宮,沉湎酒色,一副枯瘦之態,他開口:“賜宴吧。”身側內侍會意,高聲:“賜宴——”舞姬嫋娜妖嬈,綾羅水袖飛舞,絲竹之聲悅耳。開宴不過一炷香時間,便有宮中侍衛慌慌張張入殿來報,太子率兵逼宮造反,已至午門。嘩然之下,梅庚眯了眯眸,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順勢睨去,正見洛王,相視片刻,宮宴之上的宮女內監驟然抽出銀晃晃的刀劍,直逼楚恒之。“保護陛下!”梅庚拍案而起,兩支銀筷順勢掃出,刺穿正撲向楚恒之的兩個刺客後頸,血花怒綻。宮宴之上不得佩劍,梅庚足尖點上案麵,飛身而起,足踏刺客發頂,遂落其腕,兩踝狠擰,碎骨奪刃,反手將他喉嚨刺了個對穿,轉眼間人已然護在了楚恒之身前,漠然望著下方混亂群臣,袖中滑落幾根極粗且銳利鋼針,甩袖飛出,匆忙逃竄中的朝臣無聲而倒。刺客目標顯然是楚恒之,且算得上是高手,未傷及旁人,宮中侍衛已然與刺客戰作一團,身後年邁皇帝被嚇得麵無人色,伴著花容失色的婉貴妃尖銳驚叫,叫人頭疼。“陛下,先退至後殿。”梅庚持劍護著楚恒之,刺客幾乎齊齊向他湧來,冷刃一掃挑來者執劍的腕,長劍應慘叫聲而落,邊戰邊退之下,刺客竟在梅庚手中死了大半。隱隱覺著有陰冷視線掃來,梅庚抬眸瞥去,卻未尋著人,倒是秦皈冷著臉殺過來,低聲道:“王爺,怎麽回事?”太子的人還沒進皇宮,宮宴之上的刺客,他們並未收到情報。“先別多管。”梅庚俊美眉宇湧現陰戾之色,忽而一步跨出,迎著追來的刺客而去,“秦皈,保護好陛下。”“是!”刺客數量極多,死了一撥又來一撥,朝臣一盤散沙,梅庚遊走其間,順手要了不少洛王黨的性命,都是些不幹不淨貪汙斂財草菅人命的畜生,華晟殿人仰馬翻,太子損失過半的私兵也已然攻入了午門,直奔華晟殿。英國公世子和太子瞧見遍地屍首的華晟殿也是一怔,金磚染血,宛若殺神般的西平王長劍赤染,雲水藍的朝服綻開斑駁血花,眉目皆是狠色。“梅庚!你若歸降,今日饒你不死!”楚硯喝道,正義凜然。梅庚嗤笑,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劍花,“太子殿下,恕難從命。”楚恒之與宗親朝臣等人已被護送至後殿,武將們則守在前殿,陸柏言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要打就打,再不動手怕是就沒機會了。”陸太尉向來開口不留情,下手更不留情,一觸即發的戰局,殿外忽而傳來高聲呼喝:“擒逆賊——!”是風承玉率禁軍趕來,黑甲禁軍潮水般湧入,將太子攻城所剩的殘兵團團包圍,身披黑甲的風承玉通身肅殺,長劍一指,命令道:“拿下逆賊!”太子微怔,目眥欲裂:“禁軍?!”英國公世子臉上掠過凶狠,當即下令:“殺!殺出去!”兵刃交接,金石之聲不絕於耳,風承玉彎弓搭箭,箭矢破空,刺穿英國公世子胸膛,遂提劍衝入戰局。梅庚漫不經心地丟了染血的劍,笑得冷漠,私兵敗局已定。若早知還有刺客行刺,倒是多此一舉,不如在城外便直接殲滅叛軍。大楚再如何不堪,永安布防卻嚴謹,畢竟楚恒之貪生,憑太子那幾個私兵便想逼宮,實在異想天開。正午時分,塵埃落定。太子造反逼宮,本可歸家休息的朝臣們死了大半,受驚女眷們被送了回去,大人們便被直接召到太和殿議事。大楚律例,豢養私兵乃是抄家滅祖的死罪,遑論太子同英國公府做出這等逼宮之事,楚恒之大怒下令徹查,便又將先前西北之戰的貪汙案舊事重提。護駕有功西平王理所當然得了封賞,出宮後卻直奔著淮王府去,將淮王殿下偷偷接到了西平王府,畢竟除夕未過,宮中如何鬧騰與他何幹?最後的時光,須得珍惜。夜幕將至,梅庚換下染血朝服,沐浴更衣,楚策正站在窗欞旁候著,見他進門,忙上前去上下打量,輕聲問道:“你沒事吧?”梅庚失笑,牽了他的手,將人帶到桌旁落座,“能有什麽事,雖有變故,但總歸還在計劃中。”“變故?”楚策蹙眉。梅庚便將刺客一事道來,末了添上一句,“想來便是洛王殿下的手筆了,借機除掉皇上,嫁禍太子。”楚策頷首,“確實如此。”恰好劉管家送了晚膳來,二人便未再提及此事,楚策身子本無大礙,不過心結難解,自與梅庚坦誠公布後,便日漸好轉。除夕鍾聲響徹天際,梅庚正擁著他的心上人在簷下賞雪,曠遠而又浩渺的山河映入他的眼眸,再回首時,一片燈火闌珊。他回來的第三年,前塵浮生,曾有關仇恨與殺戮的前生湮滅在回憶中,而今所剩,便是心頭所愛。他俯首在楚策耳邊落了個吻,輕輕道:“午夜夢回時,我曾幻想過數次這般場景,歲月安穩,擁你入懷。”楚策淡淡地笑了笑,眼裏映著雪光,皎皎似月華,“現下都已成真了,欠你的,我都會一點點地補給你。”梅庚笑意微斂,他將少年轉了個身正對著自己,雙手搭在他肩上,神色認真,一字一頓:“小策,你不欠我的,若真要說相欠,倒是我欠你更多些。”趁著楚策愣神時,梅庚俯首吻在柔軟唇上,舌尖掃過唇縫,撬開唇齒,纏綿深吻,任彼此呼吸在凜冬交融,將人狠狠擁在懷中,似傾盡此生深情。良久,他稍退些,斂眸瞧著喘息淩亂滿麵緋色的小殿下,狠狠閉了閉眼,將眼底欲色盡數掩去,卻不曾放鬆抱著人的力道,啞聲低笑:“如此,你我兩清了,但小策,你既說了喜歡我,便注定與我糾纏一世,我絕不放你走。”他曾想哪怕將人囚禁也要留在身邊,當時是,現在也是。即便欠了楚策,也容不得他就此離開。愛得如此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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