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跟著嶽四海走出客棧,隻見門外已被一幫麵貌凶悍的漢子圍得水泄不通,隻留下了一小塊空地,連落足的地方都不夠,大部分嶽家家丁都被堵在了客棧門內。


    那幫惡漢之前當先站著三人。正中那人身材異常高大的光頭男子,滿臉橫肉,披一件玄色布衫,便是這群人的首領。那位麵容醜陋的麻仙子就站在他左旁,以一塊花巾蒙住了頭頂,搖著他的胳膊,一臉委屈模樣,口中不住嬌嗔。另一人則是一位中年文士,儒衫白袂,手搖折扇,看似一派風流模樣,眼神卻異常陰狠。


    此時夜幕降臨,天色昏暗,他們身後足足上百號人舉著火把圍住這裏,照得客棧門前通明透亮。瞧那架勢,亦有一言不合就放火燒屋的意味。


    嶽四海當先上前,朝光頭男子拱一拱手,開口問道:“在下嶽四海,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光頭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卻不答話,扭頭朝身邊麻仙子問道:“就是這人打傷了你?”


    麻仙子搖搖頭:“不是啦,是一個穿著藍色長衫的賤女人,她肯定躲起來了。哥,你可決不能放過她!”


    光頭男子笑道:“放心,就算她美若天仙,隻要敢傷我妹妹,我照樣叫她不得好死!”他抬眼朝嶽四海看去,“姓嶽的,我找的不是你,你讓正主出來說話。”


    他言行如此無禮,嶽四海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當即冷哼道:“隻要你過了嶽某這一關,自然能見到她。”


    玉寒煙倒不是故意要躲起來。當時出門的時候,嶽四海走得匆急,連帶著一群家丁也衝到了她前麵,而後又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這倒將她難住了,她堂堂玉仙子,難道要從一幫臭男人中擠出去嗎?她隻好伸出纖纖玉指,一個個地點了點家丁的肩膀,請他們讓開路來,磨蹭了好半天才走出門,便看見嶽四海要跟那光頭大漢動手了,連忙出聲喝止。


    “兩位切莫動手!”


    這一聲清喝,頓時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的身上。


    麻仙子立馬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手指著她大叫道:“就是她!就是這小賤人!”


    光頭男子舉目望見她越眾而出的身影,頓時眼前一亮,繼而臉色大變,神情變得無比陰沉。他右邊中年文士也沉下臉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聽了不住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玉寒煙走到最前,目光自光頭男子、中年文士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麻仙子臉上,瞧見她那副滑稽的打扮,麵上不禁露出忍俊不禁之色。她抿了抿嘴,壓下麵上笑容,道:“諸位,正主已經來了,你們誰要報仇的抱怨的,隻管衝吾家來吧!”


    “玉仙子——”嶽四海忍不住開口,卻被她擺手阻止。“嶽先生,吾家知道你要說什麽,不過卻是不必。人是吾家殺的,這位麻仙子的頭發也是吾家砍的,所有的禍都是吾家惹的,善後的事自然也該由吾家來做。”


    見她仍是一派輕鬆自在的神色,麻仙子按捺不住,開口罵道:“你這小賤人,死到臨頭了還囂張什麽!哥,我不要她死,我要把她抓起來,割下她那張臭臉皮,慢慢折磨她……”


    “別胡鬧!”光頭男子抬手在麻仙子肩上按了按,朝玉寒煙拱手道,“這位可是九龍峰玉仙子?玉仙子仙駕親臨,讓敝縣蓬蓽生輝,幸甚幸甚!在下麻東豪,乃青木堂堂主,不知玉仙子駕臨,差點衝撞了仙子,實在惶恐,請仙子恕罪!”


    麻仙子尖聲叫道:“哥,你居然向這賤人道歉——”麻東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嘴,麻仙子拚命掙紮,嘴裏發出一串嗚嗚之聲。


    玉寒煙淡淡地道:“衝撞倒不至於,隻是惡女當道,未免影響了心情。麻東豪是吧,吾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讓令妹給吾家道個歉,這事就這麽算了,你看如何?”


    麻東豪臉上橫肉一顫,咧嘴笑道:“仙子雅量,麻某佩服。小妹年紀小不懂事,差點擾了仙子雅興,實在是罪過。麻某替她給仙子賠不是了,請仙子原諒則個。”說著就要抱拳行禮。不料麻仙子乘此之際從他手底掙脫出來,跺腳大叫:“誰要向這賤人道歉,不知道是從哪個窯子跑出來的姐兒,也敢自稱仙子,老娘今兒個非要撕了她的臉……”


    麻東豪連忙將她拽住,道:“不得胡鬧!”又朝玉寒煙道:“仙子恕罪,麻某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說罷就欲轉身。


    “麻先生不必著急,等把這件事了結了再走也不遲啊。”玉寒煙清冷的聲音響起,令麻東豪身形頓止。


    麻東豪轉過頭來,沉聲問道:“仙子還有什麽指教?”


    玉寒煙道:“令妹還沒有道歉,麻先生就想一走了之,也太不把吾家放在眼裏了吧。”


    麻東豪眼中厲芒閃過,臉上橫肉起棱,已是動了真怒。他麻東豪在這光義縣稱王爭霸十幾年,縱橫睥睨,無人敢惹,連官家知縣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聲“麻爺”,何人敢掠其鋒芒?他隻是看在九龍峰的麵子上才對這玉仙子好言相勸,不願多生事端,這賤人倒蹬鼻子上臉,還真以為麻爺怕了她不成!


    他放開麻仙子,直視玉寒煙,皮笑肉不笑地道:“玉仙子,你可知道,麻爺在這光義縣住了十二年了,你是第二個敢對麻爺這麽說話的人。”


    麻仙子一掙脫束縛,立馬叉起腰來手指著玉寒煙破口大罵。她嗓門粗大,口中汙言穢語吐個不停,直將玉寒煙的祖上十八代都歸入坊間賤籍。其言語之難聽,就連作為旁觀者的秦言也聽得麵紅耳赤,恨不得一劍砍了這醜婆娘。


    作為麻仙子口中直指的對象,玉寒煙卻對麻仙子的罵聲充耳不聞,隻瞧著麻東豪問道:“那第一個是誰?”


    麻東豪陰狠一笑:“也是個名門大派的弟子,好像叫什麽林深河吧,竟敢指著麻爺的鼻子說話。麻爺就架了一口大鍋,燒了一鍋熱水,讓人把他的肉一塊塊切下來煮熟了,分給光義縣的鄉親們享用。玉仙子,你這樣細皮嫩肉的,肯定比那人要好吃多了!”


    一旁的嶽四海陡然變色,顫聲道:“原來滄流殿的林少俠竟是死在你手裏!你這奸賊……”


    玉寒煙擺擺手,道:“秦師弟,你聽見了嗎,這位麻大爺竟然想把我們九龍峰弟子煮了吃,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呢?”


    秦言一愣:不是隻煮你玉仙子一個嗎,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來了?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師姐神功蓋世,一劍把他打發了便是,也讓這群土包子見識見識我們九龍峰的武技。”


    麻東豪惡狠狠地朝秦言看來。從來隻有他囂張,今天這裏居然還有人比他麻爺更囂張,這還了得!他伸手往胸前一探,一把將布衫扯開,露出渾身泛著油光的腱子肉,腳下重重一踏,隻聽轟隆一聲,整個街麵都顫了一顫。


    感受到對方殺氣直逼己身,秦言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麻東豪的內力修為已達地元初階,確實有猖狂的本錢,如果自己跟他硬碰硬,未必能討得了好去。


    他本以為前方至少有玉寒煙頂著,不料玉寒煙一個閃身,竟竄到了他身後,還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師弟,吾家與你許久未見,不知你武技進展如何,你就亮幾招給吾家瞧瞧,順便把這人打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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