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沒有跟宮雲袖三人一起回去,而是獨身去了婆娑絕頂。


    當他來到那塊被他以劍氣打磨如鏡的岩石上時,卻發現早已有人坐在這裏了。


    那人一襲白衫,兩腳懸空地坐在岩石邊沿,披散的長發被勁烈的寒風吹得淩亂。那單薄的身影讓人懷疑,如果風再大一點,是否就會將她直接吹下懸崖。


    她托著腮幫,靜靜地望著遠方,天邊瑰麗的晚霞似乎占據了她全副心神,以至於秦言輕輕的咳嗽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呂師妹。”秦言開口喚道,“真是巧啊。”呂彤聽見他的聲音,身子微微一抖,隨即便以平靜的聲音答道:“秦師弟也是好雅興,明天都要決斷生死了,還有心情來到這裏看晚霞。”那溫和嫻雅的儀態,仿佛又恢複


    了昔日魔門大師姐的風采。


    不過當她稍稍側過身子時,秦言便從她眸中看到了茫然淒迷之色,也許幾天前的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太過巨大,她來到婆娑絕頂看風景,便是很不正常的表現。


    秦言輕輕一笑:“我可沒有呂師妹這般高雅的興致,隻是在如此溫柔的黃昏,突然感覺到有些寂寞,就隨便走走,來這裏散散心。”


    “是因為寂寞嗎?”呂彤的嘴角揚起一縷譏笑,“那麽,就好好珍惜這個黃昏吧,說不定,這就是你人生當中最後能看到的美景了。”“是啊,人生中最後的景色,真是讓人唏噓呀!不過,呂師妹,你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呢?一個人爬這麽高來看風景,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秦言說著,目光落在呂彤臉上,瞧著她飄散在寒風中的亂發和迷離的眼神,心中忽然浮起一個念頭,嘴上也不自覺地說了出來,“你莫非也是覺得人生無趣,想要從這裏跳下去,來追尋一下另類的刺激


    ?”


    呂彤愣了一下,麵上笑容斂起,淡淡地道:“在看到你的下場之前,我還不至於想不開。”“呂師妹,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那天……”秦言說到這裏卻又止住,想一想,還是不能把真相告訴她,否則宮雲袖恐怕難以抵擋她拚命的報複,甚至可能會殃及嶽靈。沒辦


    法,這個黑鍋還是隻能自己背了。嗬嗬,反正,本少爺也是債多不壓身。


    呂彤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誤會?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秦言搖搖頭,“反正無論我怎麽解釋你都是不肯信的了。”呂彤的雙眼霎時蒙上了一層陰霾,無比怨毒地朝他望來,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解釋?你莫非是想說,那天你並不是故意的,其實隻是一時衝動,而我也是命中有此一


    劫,不如自認倒黴,是麽?”秦言對上她的眼神,心中忽地一寒,生出一股想將她格殺當場、然後把屍體直接從這裏丟下去的衝動。不過,理智讓他保持了克製,這裏處於婆娑門的最高點,底下的叢


    林中說不定就有一雙眼睛悄悄盯著這裏。明日的大戰前,他不想節外生枝。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可以想開點,看看晴紗師妹,她不知道有多麽快活,你為何不向她學學呢?”“哈哈!”呂彤怒極反笑,“你可真是個胸襟開闊的男人,我算是看清你了。好吧!明天巳時,我會準時去為你助威的!希望你能堅持得久一點,不要讓快樂的時光太短暫啊


    !親愛的,祝你今晚做個好夢!”


    說著,她一直手撐住地麵,身子微向前傾,看樣子就要順著崖壁滑下去。這時秦言的聲音響起,讓她即將躍出的動作生生止住:“等等,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呂彤回轉身來,眼中神色肅冷,嘴角卻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請說。”


    “你跟我和歌行烈都交過手,覺得我們倆哪個更厲害一點?”呂彤望著他臉上認真的表情,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一般,露齒大笑起來。嬌弱的身軀在懸崖邊上顫抖,好像隨時都會被一陣風刮落深淵,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在寒風中


    飄散遠去。


    秦言隻是默默看著她,沉靜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笑了好一會兒,呂彤才歇下來,道:“你把這個問題交給我的評判,不正是說明了你自己的答案了嗎?嗬嗬,我已經可以想象你臨死時淒慘的模樣了。”


    秦言臉上的表情絲毫不變,點點頭道:“那時候,你應該會很高興。”“是啊,你們兩個無論死的是誰,我都會很高興。當然,如果有的選擇的話,我希望那個人最好是你!”直視著秦言雙眼,呂彤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句話,便一揮手順著刀削般平整的絕壁往下滑去,落在懸崖下方六丈高度處的一塊突起的峭石上,然後仰起頭來,最後再看了一眼崖上的那個有些落寞的身影,便繼續往下墜落,投入到山坡下的


    大片叢林之中。


    也許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親手殺了他吧!而且,這樣的死法,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夕陽落下,黃昏到來,天地間盡歸黯淡,一如少女此刻心情。她懷著莫名失落的情緒,低低歎息一聲,拖起沉重的步子往叢林深處走去,很快消失不見。婆娑絕頂上的黃昏格外悲傷,秦言眺望著天邊,心頭湧起無法遏製的孤寂,尤其是天地完全淪落的那一刻,手上最後的光暈也隨之而去,整個人就好像麻木般站著不想動


    彈。這樣寂寥的情景,會讓人的內心變得脆弱,太容易去思念一個此時遙不可及的人……


    他垂下雙手,衣衫在寒風中獵獵飛揚,忽然恍惚地覺得玉寒煙就在身旁,溫柔地笑著說:“師弟,不用擔心,你一定會贏的……”


    然而回過神來,卻隻能悲哀的發現,響在耳畔的隻有勁寒凜冽的風聲,如一波一波的浪濤,衝擊著心底的那根弦。怎麽突然想起這種事情來了?秦言自嘲一笑。我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排遣寂寞。為了明天的戰鬥,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千萬不能辜負了如此寶貴的一個夜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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