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煙籠寒水,恰是良辰美景。


    湖畔亭中,風姿極佳的少年與體態婀娜的白衣少女並肩貼身而坐,親密交談,與這滿江風月一起,構成一幅唯美的畫卷。


    隻是這兩人卻沒有半分旖旎浪漫的心思,一者沉靜皺眉,瞑目苦思,另一者凝眸肅穆,口誦真言。這一派莊嚴氣氛,立即將春月的浪漫衝淡不少。


    兩人的姿勢,已許久不曾變過,仿佛凝固成了雕塑。後半夜月色漸隱,萬籟俱靜,亦無法讓他們覺察到時光的流逝。


    若不是忻仙恰好經過此地,他們可能要一直談到第二日天明。忻仙喝過酒了,小臉紅撲撲的,眼中已彌漫著幾絲迷離的醉意,連手腕的鈴鐺聲都釀成催睡的醉韻。隻是她依然遠遠就望見了亭中坐在一起的兩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


    邁著悠然而微醺的腳步朝這邊走來。


    “大叔,你居然背著小公子又勾搭了一個漂亮姐姐哩,飄零哥哥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的。”


    “飄零是誰?”葉星河中斷了講法,微笑著問。


    “你妹妹。”秦言正聽到精彩緊要之處,卻一下被從那玄奧精深的佛理中拉回現實,心裏老大不快,狠狠瞪了忻仙一眼。“喲,被我撞破好事,不開心了?”忻仙是真的醉了,連聲音都是甜膩膩的。她踉踉蹌蹌走到葉星河身邊坐下,歪著腦袋看了看葉星河的側臉,忽然抬起手來,毫無顧忌地扯下了她的麵紗,“姐姐長得這麽好看,若是一直被遮掩在麵巾裏麵就太可惜了呢!嘿嘿,果然是天香國色啊,難怪韓大叔一見麵就被勾掉了魂,連飄零哥哥都顧不上了…


    …”輕紗自她指間滑落,一張令人呼吸凝窒的驚豔麵孔呈現在人前。秦言慌忙把頭扭到一旁,叫道:“小丫頭,你給我走開,別擾了爺爺的好事!”他聽說過俗世中一些蒙麵女


    子的規矩,若是讓男人看了容貌,要麽娶了她,要麽就被她殺掉,這兩者都是他絕不想要的。


    “嘻嘻,大叔的氣魄可真是非同凡響啊,被人家抓奸在床,還能厚著臉皮說出這等話來……”


    “閉嘴!”“你讓我閉嘴,可我偏要說!你這人真是沒良心啊,人家飄零哥哥都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好心好意把你請回家中款待,可這才第幾天,你就迫不及待地跟別的漂亮姐姐好


    上了……”“羅嗦!我的事輪得到你管嗎?”秦言站起身來,負手走出亭外,遠離了那兩個令人心急火燎的女子,“本少爺就是如此風流倜儻,身邊少不了美人相伴,你要是不服氣,也


    可以多勾搭幾個男人來比一比呀!”“不要把我跟你相提並論!”忻仙動了怒,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貓咪一樣追了出來,“像你這種薄幸負心的賊子,就應該被吊起來大卸八塊!”她的語氣急轉,不複之前的甜膩


    溫和,而且不掩眸中煞氣,隨時可能化身為凶厲的惡獸。秦言一側身避過了她抓來的一爪,看著她失了重心踉蹌往前撲出好幾步,完全沒了平日的淩厲。他也不想作無謂的鬥爭,轉了話題道:“宴會上也沒見你喝多少,你又去哪


    兒偷酒了?”


    “哼!別人請我的行不行?就是那個看你不順眼的李躍,你去找他呀!”


    “我找他做什麽?算了,你已經醉了,還是早點歇息吧!”“我醉了麽?隻要我不想,又怎麽會醉!來來來,讓我們來打一場,聽說你一人就頂住了八臂狂魔,也讓我見識見識……”忻仙說著踏風疾衝過來,伸手去抓秦言喉嚨。不過看似迅猛快捷的一擊,卻因為醉意有了些微的緩慢,在秦言眼中更是破綻重重,他隨手一抓就將忻仙的身子扯到了一邊。忻仙矮身旋轉,從他手下掙脫出來,揮舞著爪子


    不屈不饒地再撲過來,被秦言找準空隙拍中了其發力的薄弱點,不由地踉蹌後退。


    她退出兩步之後,忽聽嘩啦一聲,右腕上的手鏈竟在此時斷裂開來,大小玉珠紛紛落地,向著草叢、湖水滾動過去。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忻仙站穩了身體,瞪著秦言直喘粗氣,兩腮染得暈紅。秦言聞到她呼出來的酒氣不禁大皺眉頭,這可不是一般的酒氣,其中夾雜了一絲淡淡的渾濁的藥味,絕不是什麽好


    東西。秦言現在有些擔心,李躍……他還活著嗎?


    忻仙呼出幾口濁氣,眼神更加昏沉了。她的身體在風中晃了晃,忽然蹲下來,一顆一顆地撿起四散的玉珠。


    秦言默默地看著她,瞥見她偶爾轉頭時眸中隱現的水光,心頭不由一軟,走過去道:“我來幫你撿。”“不用。”忻仙倏地抬手射出一記飛刀,帶起淒厲的風聲和森寒的鋒銳,擦著秦言的麵目掠過。雖然失了準頭,但那速度和勁道還是讓秦言吃驚。他停下腳步,不敢再靠近


    。草叢裏的玉珠都被收起來了,忻仙走下湖,任由夜晚泌涼的水漸漸漫過她的兩腿和腰部,彎身將手伸進湖水時,水會淹到她的肩。她吃力地保持著平衡,在暗淡的夜色中


    打撈著視若性命的珍寶。


    秦言一直看著她,見她許久都還在水裏摸索,有些內疚地問道:“還沒有找到嗎?”


    “還差一顆。”忻仙冷聲道。


    “我來幫你找吧!”初春夜晚的水是涼泌入骨的冰涼,女孩又喝醉了酒,長時間浸泡在冷水中,即使是強健的武者也可能會犯病。


    “不用。”依舊是冷漠的拒絕。


    秦言有些氣怒的瞪著她,這丫頭怎麽這麽固執?他低聲道:“天太黑了,現在找不到的,明天再找吧。我替你守在這裏,你先回去休息!”“不。”忻仙低頭走向深處,湖水快沾濕她的下巴,長長的發端已漂蕩在水中,就如同瞎子一樣在摸索。她嘴中如夢囈般醉語呢喃:“這是他送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我不能


    讓它片刻離身……”寒意浸入血液,她的頭腦越來越昏沉了,突然一腳踢中了某樣東西,身體一時間失去了平衡,向後跌入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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