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點點頭,指著一個空位道:“坐吧。”


    女子不敢有任何反對,應聲坐在小竹旁邊。


    小竹蹙起眉頭,瞪了秦言一眼,往遠處挪了挪位置。


    秦言哂道:“怎麽不高興了?她剛才受了那麽大委屈,你應該好生安慰她才對呀!”


    小竹氣得放下碗筷。她是有些同情這女子,可不代表她願意跟這滿身是毒的家夥打交道。


    秦言又對女子道:“會唱小曲兒嗎?”


    女子嘴唇一哆嗦,臉色數變,她覺得自己已被逼到極處,眼中浮起一層憤恨決然之色,叫道:“不會!你殺了我吧!”


    她正要不顧一切地起身,把袖口、懷裏的所有東西都掏出來跟這夥惡徒同歸於盡,卻聽秦言吒聲一喝:“坐好,別亂動!”


    女子腦中如被重錘敲打,嗡嗡作響,一陣眩暈過後,發現自己已坐回原位,身體卻如被一層無形鋼圈禁錮著,四肢皆動彈不得。


    秦言道:“剛才跪都跪了,這會兒隻叫你唱首曲子而已,你還委屈什麽。你也是闖蕩多年的老江湖了,就算沒唱過,聽過的曲子也不少吧,隨便唱一首來聽聽!”女子肯堪受如此大辱。剛才下跪是身不由己,這會兒醒過神來,豈能容他糟蹋。她在江湖上亦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毒手銀鳳”的名字,在這宏尹府一帶不啻於催命閻羅,誰聽了不是膽戰心驚?一年前洞庭湖王老英雄壽宴,她被莽漢言語冒犯,當場掀了桌子殺人,王老英雄也不敢說她半點不是。今日被這魔頭擒住是大不幸,但就算死,


    她也不能落了“毒手銀鳳”的威風!


    女子咬緊銀牙,道:“你最好殺了我,不然我定叫你雞犬不寧……”


    秦言不等她說完,暴喝一聲:“唱!”


    虛空中金鍾聲大作,女子腦裏一陣懵然,眼角流出淚水,聲帶哽咽,悲悲切切地唱起來:“莫負月華明,且憐花影重。羅衣不奈五更寒,愁無限,寂寞淚闌幹……”


    “停!”秦言叫道,“酸的要命!我家又沒死人,你給誰送葬呢。換一首,再來!”


    小竹看不下去了,道:“你太過分了。”秦言嘿然道:“你不聽就是。要不你替她唱一個?”又向遠處幾個怒氣衝衝的漢子道,“你們誰會唱的,也可以來替她唱一個啊,隻要唱得好,本少爺……哦,本魔頭重重有


    賞!”


    那幾人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另一邊一個赤著上身的青年提起哨棒想要起身,被他的同伴死命按住。


    秦言望向滿臉淚水的柳鳳:“你看,沒人幫你,你就隻有自己唱嘍。來一首豪邁點的吧,我覺得呂洞賓的絕句就不錯……”


    話音未落,就聽一人自樓下唱道:


    “粗眉卓豎語如雷,聞說不平便放杯。


    仗劍當空千裏去,一更別我二更回……”


    嗓音清朗且富磁性,一聽就是能讓閨中少女尖叫的那種英俊男子。待他的麵貌從樓梯口浮現,玉寒煙不由出聲道:“原來是他。”


    “誰?”秦言對她這種“又見故人”的語氣很敏感。


    “你自己看。”秦言定睛瞧去,隻見來人是一對風姿極佳的少年男女,皆是一襲白衫,男子玉樹臨風,浩氣清英,少女雲鬢花顏,若瓊苞堆雪。這兩人並肩走來,極為登對,似有一種令


    天地斂光的燦爛風采。


    秦言讚了一聲:“這娘們兒長得不賴!”


    玉寒煙道:“這少年是北涼施家的小公子,名喚施子安,使一口青鋒劍,武技不俗,年紀輕輕已是蘭華武林三十六名家之一,人稱劍子……”


    秦言皺眉道:“三十六名家?江湖上哪來這麽多名家?你倒不如直接說他是地元中階呢。”


    玉寒煙唇邊含笑,目視那粉雕玉琢的少女道:“那女子是尹家碧玉簫傳人,若與施子安聯手,當能發揮出地元巔峰的戰力,不可掉以輕心。”


    秦言“哦”了一聲,言不由衷地道:“厲害!難怪能排入傳說中的武林三十六名家之列。”


    那施子安行至近前,拱手一禮,朗聲道:“在下北涼施子安,見過八臂先生。”


    秦言聽到“八臂先生”四字隻覺得有些頭疼,擺擺手道:“免禮。施公子登門有何貴幹?”


    施子安道:“在下鬥膽,懇請八臂先生放過柳姑娘。先生想聽呂祖絕句,在下願為柳姑娘代勞。”


    秦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剛才聽你唱了,貌似調子不是很準。我還想聽柳姑娘再唱一遍。”


    施子安道:“不知先生為何要為難柳姑娘?”


    秦言道:“她走進這酒樓,就有下毒的心思,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了。”


    施子安道:“先生從何得知柳姑娘要下毒?”


    秦言道:“她滿身毒味,又跟我離得這麽近,不是下毒又是做什麽?”


    “我想先生是誤會柳姑娘了,先生威名震動天下,柳姑娘又怎敢對先生下毒。”


    “哦,那這麽說,她隻不過是個想近距離觀瞻本魔頭音容笑貌的弱女子咯?柳姑娘,是這樣嗎?”


    柳鳳咬緊嘴唇,不發一言。


    秦言道:“你看,她……”


    施子安搶著道:“她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這其實是一場誤會,請先生放了她吧!”


    秦言道:“聽你這麽一說,好像真是一場誤會。這樣吧,她再唱一首曲子,我就放了她。”


    “先生何必為難一個弱質女子!”


    秦言哈哈一笑:“本魔頭行事,一向有一個原則:有殺錯,沒放過!”


    施子安吸一口氣,沉聲道:“先生愛聽呂祖的絕句,想必應記得那最後一句吧?”


    “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


    “不錯!”一聲朗喝,三尺青鋒奪鞘而出。


    秦言臉上浮起冷笑,右手食指拇指屈起,正要彈出一指劍氣將這不自量力的家夥了賬,卻被玉寒煙輕輕按住。


    施子安看見玉寒煙的動作,也不急上前,道:“玉仙子有何話說?”他跟許多武林人士一樣,對於玉寒煙竟和八臂狂魔同流合汙的行徑傷透了心,所以見了麵連招呼都懶得打。這會兒一看,又覺得玉寒煙良心未泯,還有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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