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樁長期交易的買賣,許黟每五日就有八百文的入賬,除去成本錢,還能餘下三百文左右。隻要不亂花錢,這筆錢完全夠他和小黃的每日開銷。


    他在鹽亭縣算是步步為營,站穩腳跟。


    接下來的幾天裏,許黟在練拳時,都會一點點地增加鍛煉時長。考慮到這具身體還在發育中,雖現在身高有一米七六以上,卻跟以前的他差了不少。


    他沒敢練得過度傷到筋骨,因此在加到一個半時辰後,他就沒再繼續增加時長,保留著體力,用在爬山采藥挖藥上。


    依祿山、金鵝山雖都去過了,但皆是沒有往深處探,驅使牛車的車把式告訴他,裏麵有山豬,經常下山作亂,破壞耕田,凶得狠,勸他可不能獨自前往。


    “也就經常上山的獵戶能與那山豬戰一戰,小郎君你這體格可不行呦,它一衝過來就能把你撞得重傷。”


    同行的人附和,聊起他曾聽說過的八卦:“前年就有個莊稼漢上山去砍柴,結果運氣不好遇到山豬,才一頭嘞,差點就把他的命給送了。後來雖然救回來了一條命,但瘸了腿,連田裏的活都做不了。”


    “真這麽可怕?”另一個人驚呼。


    “可不是,我表哥的三叔公家的兒子當時就在呢,說是流了好多血,那血一路從山上到莊裏,下了雨都化不開!”


    許黟眨了眨眼:“……”


    那人頓了下聲,揶揄地問道:“小郎君,現在可還想去?”


    許黟沉默一會,點頭:“要去的。危險多機遇也多,興許能挖到什麽珍貴的藥材。”


    “!”這人怎麽不聽勸。


    其他人還想說什麽,看許黟那淡定自若的神態,下意識地把到嘴的話咽回去。


    年少輕狂,又魯莽,說了這麽多都不聽,以後肯定會吃苦頭。


    眾人安靜下來,許黟的耳朵清靜不少,他眺望漸行漸近的山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對他來說,也許山上的野獸,危險度會更低。


    北宋初期的時候,在剛平定下來後有過一段安穩太平的日子。如鹽亭縣所屬的潼川府,都是一派風調雨順,安居樂業。可也不代表著,廣袤無垠的北宋國土,處處都是如此安逸的畫麵,往西更遠的地方,就是被稱作為“蜀道難”的劍門關,長年累月有不少遊民、少數民族過來侵/犯。


    而西北還有軍事戰備強大,一直虎視眈眈的西夏,與北宋的重文輕武不同,人家在政治上的重要策略都是對立的,都說明西夏存在巨大的野心,不是善茬。更何況,還有遼、金在,與北宋和後期的南宋,幾乎形成鼎足而立的狀態。


    而他們時不時地騷/擾邊境百姓,那裏的百姓深受其苦,尤其西北地區土地幹旱,常有旱災發生,平民百姓們過著水火不容的艱難日子。


    許黟很慶幸自己穿來的是鹽亭縣,同時,他時時刻刻地警惕著,不能在這個時代掉以輕心。


    而練拳習武,當然需要尋找時機來驗證,他訓練的成果如何。


    ……


    牛車慢慢,終是到達了依祿山腳下。


    車上的人陸續下來,跟車把式道別後,各自分開。


    許黟背著巨大的竹筐,走在幽靜的小道上格外顯眼。今天,他特意把從鐵匠鋪買回來的砍刀帶上了。


    這把花了“重金”購買的砍刀還算鋒利,揮舞時,可以輕鬆地將前方的雜草、小灌木給砍成兩半。


    有了它,許黟爬上山的速度加快。


    他來到依祿山主要的目標還是中藥材,爬了小半段路,許黟便開始了走走停停。


    等把半個竹筐裝滿,他就不再留意那些尋常的藥材了。


    與同行的人說想碰運氣能不能挖到珍貴藥材不是說說的,要想盡快地攢到本錢,光靠那些普通藥材可不夠。


    走了大概一刻鍾,許黟換了個方向,不再繼續向上爬,而是向後麵的深山走去。


    茂密的灌木林靜謐而幽森,時不時有蟲叫鳥鳴,還有一些小動物踩到枝椏發出來的細微聲響。


    “簌簌。”


    “簌簌簌。”


    許黟眉川微微皺著,警惕而顛了顛手中的砍刀。


    突然他抬起頭朝一棵樹冠望去,見到是兩隻跳躍著的猴子。


    許黟在看它們,它們也在緊張地打量著忽然闖進這裏的人類。


    因深山裏有山豬出沒,很久之前就少有人進來了。會冒著生命危險進山的人,除了獵戶,也沒其他人了。


    但這人和以前見過的不一樣,背後是大大圓圓的竹筐,穿著一身方便行動的粗麻短褐,腳步係著布條,把寬鬆的褲腿都係得緊緊的。


    不帶弓也不帶茅,手裏拿著一把黑漆漆的鐵刀。


    抬眼望過去時,略顯秀氣的臉頰鋒芒畢露,一雙黑色眸眼掠過肅殺之氣。


    樹上的猴子像是受了驚,嘰嘰喳喳地帶著同伴逃跑了。


    許黟稍稍籲出一口氣,把乍現的氣場斂回,又變回平時的溫和自若。


    隻手心,滲出一絲絲黏糊的汗……


    又走了一會兒,許黟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灌木林裏,腐蝕的味道尤為濃烈,在這樣的味道裏,他還是聞到一股清幽的甘甜型蜜香。


    是熟悉的香味。


    似沉香,又不像尋常的沉香!


    許黟頓時來了精神,宋寇宗奭編著的《本草衍義》中記載:“沉香,嶺南諸郡悉有之,旁海諸州尤多。”,因此,這沉香木在我國,主要分布在嶺南地區、雲南、香港等。


    若在四川,有記載的就是蒙頂山有野生的沉香木了,還沒聽過鹽亭縣有野生沉香木的存在。[注1]


    許黟心裏微微激動,人們常說的沉香,其實就是沉香木在受到傷害、蟲害、病害後,結出來的分泌物,需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沉澱,才能散發出香氣。


    許黟能聞到的如此清晰的香味,要麽證明這樹上結的沉香是極品,要麽就是沉香樹上開的花。


    沉香樹三月開花,五、六月結果。它的香味也不似這般,偏向於清淡型,那這香味就不可能是花朵散發出來的。


    許黟將目光落到周遭密密麻麻的樹冠上,他一邊探路,一邊尋找。


    沒一會兒,終於讓他見到那一棵結著不少木質塊狀的沉香樹!


    這棵不知經曆多少年風霜雨雪的沉香樹的樹幹有幾十公分粗壯,腐蝕過的樹皮上沉積著一層厚實又密度極大的沉香,數量並不少,可見這上麵的沉香品質有多高。


    許黟是不玩香的,但他玩藥呀,拿來入藥的沉香品質通常一般,他見過的不少沉香裏,就沒有一塊如今天這般的好。


    雖不知等級,但肯定是極品。


    許黟思忖著怎麽把上麵的沉香取下來,才能不傷害到這一棵興許活得比他還大歲數的沉香樹。


    他將砍刀放回竹筐裏,將其卸下來放到地上,接著靠近香門的地方,用鐮刀尖部,小心地順著香門的位置,把上麵結著的沉香給刮割下來。


    這塊取下來的沉香足有兩斤多重,能結到這個重量挺不容易的。他小心地放到竹筐裏,接著再繼續選擇另一處的香門……


    連著在樹上取了三塊,許黟看著樹幹還有不少,抿著唇地沒再繼續。


    一下子找到這麽多沉香,拿來手中不安生,賣出去容易給別人起貪念。隻要這棵沉香樹還在這裏,他還會再來一趟的。


    如此想著,許黟心裏那點不舍也消散了。


    就在這時候,許黟的身後穿來窸窸窣窣地聲響,他猛然回頭,有一頭棕灰色的身影朝著他衝撞過來。


    許黟目光一凜,極快地往旁邊的位置側身退開,驚險地避開後,將手中拿著的鐮刀持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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