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來百花殺盡, 禦花園裏各色菊花獨占枝頭,黃的,粉的, 綠的, 顏色各異,大小不同, 平分了整個秋色。太後做事倒是幹淨利落,不過數日的功夫便以菊花宴為由頭,將一眾的適齡女子招進宮來, 說是陪著自己說話解悶,實則是為新帝相看合適的妃嬪人選。重華閣中,一眾大家閨秀皆都本分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唯有左邊最上首的紅衣女子笑意盈盈的舉著手中的菊花酒, 甜聲道:“嫻兒再次給太後娘娘請安,恭祝太後娘娘鳳體安康,怡安百年。”太後似是很中意她,笑著對她招了招手。“你這丫頭, 嘴愈發的甜了。”紅衣女子羞紅了臉直鑽進了太後的懷中撒嬌,“太後娘娘慣會取笑嫻兒的。”下麵的眾位貴女見狀,忍不住小聲的交談了起來。“這是誰啊?居然這麽大的膽子?”“姐姐連她都不認識嗎?這位可是太後的娘家內侄女, 早前便定下要許給新帝的,可是那時候新帝因為巫蠱案被貶為庶人,這個莊家便立馬轉了風頭,將這位莊姑娘許給了禮部尚書家的長子, 可誰知道如今廢太子潛龍升天,當了新帝,這不又巴巴的把人送進宮來了。”“哎呀, 當真是好手段啊。”“誰說不是呢,這皇後的位子咱們是別想了,瞧這情形定是這位莊姑娘了。”最後這句話算是點醒了在座的諸位小姐們,紛紛舉起了舉杯要敬酒,畢竟跟未來的後宮之主打好關係那也是應當的。莊嫻姿態倨傲的應付著,仿若此刻她已是新帝親封的皇後一般。眾人自不敢有怨言。太後瞧著滿閣中的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皆是難得的美女,便問道:“皇上此刻還在批折子嗎?怎麽還沒過來?再派人去請,若是再不來,哀家這把老骨頭隻能親自去請了。”養心殿中,議事的大臣剛出去,太後身邊的人就又來請了。謝承安伸手捏了捏眉心。“母後既然如此盛情,那朕就去瞧瞧。”剛出了宮門就覺察出少了些什麽似的,他偏頭問道:“寶兒呢?”隨行的小太監忙躬身道:“皇上您忘了?餘公公一早就去內務府查賬去了,說是要清查出這些年的壞賬和死賬,眼下各司的總管太監和嬤嬤們都在內務府聽訓呢。”謝承安雙手負在身後,這些日子他忙著前朝之事一刻都不得閑,餘豐寶就忙著宮內之事也沒個休息的時候,不過瞧著餘豐寶這架勢,倒是頗有幾分管家之才。謝承安的唇角勾了起來。“吩咐下去,今兒的是就別告訴寶兒了。”他可不想惹得餘豐寶不高興,否則晚上不上他上床,連碰都不叫他碰一下,那吃虧的可是他。謝承安身材頎長,麵容俊朗非凡,一身的明黃龍袍愈發襯托出他清冷矜貴的氣質,他剛一走進重華閣,所有女人的目光皆都盯在了他的身上。他眉頭微微皺起,他不喜歡這些目光。拋卻他現在皇帝的身份,這些嬌養起來的閨閣大小姐們,隻怕連正眼都不會瞧他一眼吧。“兒子給母後請安。”謝承安剛請過安坐下,莊嫻就端著舉杯走到了近前,“表哥,你可算來了,剛才姑母還念叨著你呢。這是太後親釀的菊花酒,表哥嚐一嚐。”謝承安端坐在寬椅上,低頭理了理衣袍。“母後這麽急喚兒子來做什麽?”太後的麵上有些掛不住,忙笑道:“嫻兒,你快起來吧,都是一家人,哪裏來的這麽多虛禮。”謝承安麵色一沉。“今兒上朝的時候朕仿佛還聽了一句閑言,說是莊嫻表妹為了跟禮部尚書家的長子退婚,鬧的是沸沸揚揚,轉眼太後又將人召進宮來,讓外頭那起子糊塗小人見了,還以為朕是個昏君,要搶臣子的女人呢。兒子初掌朝政,母後不會讓兒子背上這麽個罪名,讓兒子為難吧?”莊嫻死死的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太後悻悻的。“你我母子,那是自然的。”謝承安又道:“母後心疼表妹,常召進宮來也是有的,隻是今時不同往日,表妹在稱呼上可得警醒著點守著點規矩。朕與太後說一家人那是客氣,你若是隻管表哥叫著,那就是逾矩。”“是。嫻……臣女知罪。”莊嫻到底沒忍住,聲音裏有了哽咽之意。……內務府。院子裏整整齊齊的排著數十個條凳,條凳上趴著受刑的太監。餘豐寶坐在廊下的躺椅裏,身旁的紫檀木矮幾上擺著無數的賬本,這都是曆年的舊賬冊,他伸手端過茶盞,呷了一口茶,冷聲道:“行刑。”一時間內務府裏哀嚎聲,求饒聲不斷,板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響,似是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七司三院的總管和嬤嬤們皆都立在院子裏。秋日天氣涼爽,可是他們的背後皆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這一大早的就拘著各位總管和嬤嬤聽了我說了這麽多的話,倒是讓諸位受累了。我年輕,也未經過什麽事,隻是架不住皇上信任,這才委以重任,讓我當了總管公公。皇上既信任我,我就少不得要替皇上管好這偌大的皇宮。”餘豐寶起身往院子裏走去。“常言道新朝新氣象,咱們皇上剛剛登基,那這宮裏的規矩就得稍微的改一改,隻要往後你們各司其職,不給我添亂,我自然是最好說話的。若是有人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帶頭壞了規矩,那就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