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醫還沒來得及反應,殿中已經沒了謝承安的身影。……“嘔……”餘豐寶早飯吃了不少,這會子全都吐光,變成花肥了,院子裏的那一叢秋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肥料的滋養,竟然開的格外的好。賀同恩畢竟為官多年,經驗格外豐富,餘豐寶先以鐵血手段取得了百姓的信任,後麵他實施起來就輕鬆的多了。他先是命人將所有受災百姓的信息統計出來,又臨時搭建了醫館開始救治傷者,老弱病殘孕者皆可得到多一分的口糧等等。一係列的措施有條不紊的傳了下去。不出幾日,羌州城算是勉強穩定了下來。賀同恩進來的時候,見餘豐寶臉色蒼白,整個人也瘦了許多,心裏頗有不忍,為著先前自己對他的偏見,他心裏著實過意不去,但凡有事皆都來找餘豐寶商量著辦。“餘公公,這些日子著實是辛苦了,你若是實在扛不住了,便請旨回京去吧。左右現在局勢穩定了下來,我發誓羌州城一日不重建起來,羌州百姓一日不過上有飯吃有衣穿的日子,我賀同恩絕不還朝。”他說的擲地有聲,義薄雲天。餘豐寶笑了笑,“賀大人一心為民,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裏,我自是相信你的。隻是我來羌州前是答應過皇上,要好好來曆練一番的。昨兒郎中來瞧了,說是沒什麽大礙,許是水土不服,養幾日就好了。況且我自小長在鄉下,身子皮實著呢,哪裏就這麽嬌弱了?”如此,賀同恩倒也不好再勸,又跟他說了一些賑災的細節。餘豐寶皺著眉頭,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子上敲著。“朝廷的物資和錢糧有限,眼下民心既然已經穩定,也越來越多的難民都回來了,明兒起便取消免費施粥和免費發放各類的物資,也該讓他們知道,要想長久的活下去,光靠朝廷是不行的,還得靠他們自己。”賀同恩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有些擔憂的問道。“隻怕實施起來沒那麽容易啊,災民在梁翰林手下受了那麽的苦,好容易安撫了下來,這如今乍然斷了糧食,若是他們鬧起來,可如何收場?”餘豐寶又道:“也不是不給他們活路,回頭將消息散出去,自明日起要想換得每日三餐,就要幹活。無論你是會建房子還是會木工活,隻要你肯做,皆都有飯吃。若是沒有手藝的,做做體力活也行,幫著搬磚搬瓦都行,一句話隻要你不懶,就有飯吃。另外將一些有勞力的婦女們也召集起來,每日裏除了做飯保證後勤之外,還分派些做冬衣的任務,眼瞅著冬日就要來了,得提前預防著。”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歪著頭又吐了起來。賀同恩聽了都覺得難受,忙起身告辭。“餘公公,你先歇著,這些事我去辦就是了。”消息傳出去之後,沒過多久府衙門前就擠滿了人,他們個個都紅著眼睛說要討個公道。餘豐寶淺眠,外頭一吵嚷,他就醒了。他走出去的時候,侍衛們正在極力的攔著暴怒之下的災民。餘豐寶緩步走了過去。賀同恩一把拉住了他,神情緊張的勸道:“餘公公,還是小心為上,先別出去了。”餘豐寶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信步走了出去。他就這麽立在廊下,單薄的身形在夕陽的襯托下愈發顯得形銷骨立,他揮手示意侍衛們退到一旁,徑直走到了災民的跟前,他每往前走一步,鬧事的災民就往後退一步。跟老好人賀同恩比起來,眼前這個瘦削的俊美男人更讓人恐懼。那可是親手砍掉梁翰林雙手並將人置於甕中的狠角色,這些日子整個羌州都傳遍了,還特意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血佛陀”,稱他手腕鐵血,慈悲心腸。餘豐寶的麵色蒼白如紙,他圈手覆在唇邊咳嗽了幾聲。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賀同恩緊張的連汗毛都豎起來了,對著侍衛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一有不對勁就立刻救人,他可不能讓餘豐寶出事,否則皇上隻怕會扒了他的皮。“不怕大家夥笑話,我長在鄉下,家裏兄弟姊妹多,前兩年家鄉發了饑荒,一家人眼看著就要活活餓死了,父母為了讓全家人有條活路,把我送進宮當了太監,挨了一刀子家夥,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這才勉強活了下來。”眾人沒想到餘豐寶沒動氣,隻說了個自己的故事。餘豐寶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們在害怕什麽,可是我還在這裏,賀同恩賀大人也在這裏,那就代表朝廷沒有放棄羌州,沒有放棄你們。”他指著外麵的斷壁殘垣,“你們自己看看,這裏可是你們的家鄉,你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你們難道就沒想過要將這座城重建起來嗎?恢複它昔日的熱鬧和榮光?難道你們想要一輩子靠著朝廷的救濟過活嗎?你們有手有腳,有的是力氣,難道要讓你們的子孫後代嘲笑你們都是蛀蟲嗎?”眾人皆都沉默了,有人低下了頭。“我打小沒讀過什麽書,但是有一句話我還是知道的叫做眾人拾柴火焰高,如今朝廷給我們運來了糧食,藥物,還有其他物資,這些可以保住你們一時不挨餓不受凍,那以後呢?”“馬上冬天就要來了,為了讓你們的孩子,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兄弟姐妹能有個容身之地,此刻你們不想著去重建羌州,跑到這裏來鬧什麽?”餘豐累極,他喘息著,對著眾人揮了揮手。“都散了吧。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自己個回去想想,人貴自重,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朝廷救得了你們一時,救不了你們一世。”眾人三三兩兩的議論了起來。餘豐寶挺直了脊背,厲聲喝道:“若是有人再敢胡鬧擾亂民心者,梁翰林就是他們的下場。”殘陽如血。秋風在地上打著旋兒卷起了他的衣袍,他目有狠色,卻心懷慈悲。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上的人兒踏著夕陽而來,光從他的身後打了過來,讓餘豐寶有些看不清來人的臉,可是淚水還是迅速的模糊了雙眼,他笑了起來,笑的格外的溫柔。“你怎麽來了?”那人著一身黑色錦衣,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翻身下馬,然後狠狠的將他摟進了懷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懷抱,讓餘豐寶整個人如墜夢中一般。“皇上,你怎麽來了?你來了京城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