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皇帝侄兒拿我毫無辦法 作者:存活確認/潑蓮池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形容慘淡地依著床腳,揉了揉腳踝方才和謝時洵拉扯時一不小心崴了腳,現下鑽心得疼。謝時洵正站在門外和蘇喻說話,蘇喻對他道:“此處的天氣對殿下而言,確實難熬……之前清涵道長對我說你們二位常住江南,隻有每年冬天才來此地小住,我想……待回到江南,定對他的舊傷大有裨益。”謝時洵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叫他們打點行裝,近日啟程?”蘇喻道:“此地距江南路途遙遠,太子殿下你的傷勢……暫時還不宜顛簸。”謝時洵輕描淡寫道:“不礙,你去同清涵說吧。”說著,他打發了蘇喻,推門而進。他褪去了披風,隻穿著一件墨色常服,他向來偏愛這種厚重的顏色,襯得他這個人更加蒼白鋒利,隻是今天的衣袍質地看起來是那般垂墜,如簾幕般軟和好摸的樣子。我隻看了一眼,又是悲戚又有些手癢,簡直莫名其妙極了,於是又低下頭去專心揉著腳踝。他似乎看了我一會兒,竟然坐到了床邊,一時間,誰也沒有先開口。我沒話找話道:“你……你是不是還沒有痊愈……”他道:“怎麽?”我心想,他今天打我在我手心的那兩下,和之前相比力道輕了許多,他好像自己並未察覺……但是這話若是說出來,著實賤得慌,我便也不答了,隻是道:“不必為了我去江南……蘇喻總是小題大做,我與他都在漠北住了半年多啦……也沒有怎麽樣……”謝時洵沉默片刻,伸手握住我的腳踝,將我拖到他麵前,道:“你既然發熱,就不能老實些?非要扭了腳受了罪才滿意麽?”我對他對視半晌,便又各自沉默了。我盤腿坐在床沿,在這寂靜中無言良久,閑極無聊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他垂到床上的廣袖。他的袖子確實如同看上去那般軟和,我雙指撚著摸了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握了一把,感受著那布料在我掌中充盈又滑出去的手感,我鬆開手,又抓了一把,如此幾個來回下來,直給他的袖口抓得滿是褶皺。謝時洵微微側著頭看我,他的麵色蒼白,唯有一雙眸子幽深,我正抓著他的袖口,一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本能的嚇得一鬆手。見他沒有說什麽,我訕訕地撓了撓下巴,道:“還以為你又要打我……”謝時洵輕輕撥轉了我的臉,仔細端詳了片刻,道:“你現在這副樣子,打你有用麽?若有用,你以為你還能出這個門?”被這樣一說,我好似也覺出幾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來了,登下更是訕訕,道:“是麽,我一直以為你打我就是因為你想打我,沒什麽別的理由……”謝時洵神色不動,他隻是直起身,指了指床,命令道:“睡覺,寢不語。”很多年以前,我也在他寢宮就寢過幾次。母妃病逝那年我方十六歲,說到底隻是半大的孩子,白天在人前還好,到了夜裏,還是忍不住哭得抽抽噎噎,抱著玉和一個勁兒地說“我好怕”,至於怕什麽,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母妃的亡靈?那定是不怕的,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呢?玉和那個不成器的道士,順著我的後背,在我耳邊念了一些聱牙詰屈的經文,我雖說心底仍是空著一塊,但聽著聽著也就勉強鎮定下來,不知是那經文的作用,還是玉和陪在我身邊的緣故。那日謝時洵喚我去他寢宮過夜,我大體上是開心的,也不覺得害怕了,唯有一點,是他素來積威深重,我擔心驚擾了他,夜裏不敢哭得盡興。我作出一副斂眉垂目哀而不傷模樣,在他身旁假寐到大半夜,等到他睡著了,我還是不由得悲從中來,隻得躲在被窩裏默默流淚結果就被他一手從被窩裏拽了出來。隻記得彼時我哭得熱氣騰騰的,見他識破,頗有些倚瘋作邪的意思,直鑽進他的懷中,眼淚流得更凶,連帶著鼻涕都蹭到他的寢衣上。謝時洵默默攬著我,任我哭了許久,而後披衣下床,坐到桌邊為我倒了杯茶,我不懂他為什麽沒有喚人來侍候,但那一天那一夜,便隻有我和他兩個人,他招我到他身邊,拉著我讓我立在他膝間,那好像唯一一次他仰視著我。我不停地抹掉淚珠,想在他麵前止住這副狼狽模樣,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握著我的手,溫度從手心傳了過來,他歎了口氣,輕聲安慰我道:“為人子者,如何能不傷心……你要哭就哭罷了……”他這句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安慰,不管何時想起,我心底最深的那一塊都仿佛被撫慰了。是夜,又一個假寐的不眠之夜。我靜悄悄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偷眼看他,他的呼吸極輕,輕得讓我疑心。我忍不住撐著身子湊了上去,下一瞬,卻對上他毫無睡意的雙眸。在他的目光中,我頓了頓,隻得又若無其事地撐著身子滑了下去,肚皮貼著趴在床上。他伸出一隻手垂在我麵前,低聲道:“還熱麽?”我沒有回答,隻是微微一歪頭,額頭抵上他的手背。謝時洵似感受了一下我的溫度,隨後摸了摸我的額頂,道:“好多了,睡吧。”直到我以為他已經入睡了,我忽然忍不住道:“對不起……”片刻後,他道:“怎麽?”我抓著他的手,懺悔道:“我沒有照顧好太子妃……我……我心中有愧,一直不敢見她……”過了許久,他才“嗯”了一聲。十年前我對他的恨意,心中對他的惡毒詛咒,仿佛就被這樣輕輕一聲“嗯”赦免了。我忍住淚意,又扯起別的,“太子哥哥,謝明瀾長得好像你啊……”他道:“是麽?”我點了點頭,向上蠕動了身子,直蠕動到他的身邊,思緒不知跳到什麽地方,我開口就道:“他打我,疼死我了。”月色下,謝時洵闔著雙眸,他聽了我的話,眉間微微蹙起,但不知為何,唇角卻有一絲微揚,頗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若不是正在細細端詳,定發現不了,然而他還是輕斥道:“你還有臉說。”我沮喪地閉嘴了,過了一會兒,又歎道:“玉和為何對我那麽好呢?太子哥哥你有沒有問過清涵為何對你那樣好?他花了十載為你籌謀,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沒有得到回答,我仍是道:“相比玉和,蘇喻雖然心思複雜,但是並不難懂……就是這個人太會演戲,唉,當年栽在他手上,也不算丟人……”我的下巴抵著他的左肩,想了想,開啟了一番新的闊論,簡直是要把這十年來發生的事無巨細地說給他聽了。不知說到了第幾年,直說得口幹舌燥,我正想越過他的身子下床去倒杯水,哪知移動到一半,他忽然撫上我的後背,道:“你是疼得睡不著,還是戒掉阿芙蓉讓你睡不著?”屋內並不是完全漆黑,還有窗外的一縷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