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皇帝侄兒拿我毫無辦法 作者:存活確認/潑蓮池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不由得語塞,他卻已然在這片刻間為我整理好了,他複又直了身子,最後抬手很仔細地撫平我的額發,深深望了我一眼,廣袖落下遮掩住旁人視線的瞬間,他用隻有我與他二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國師大人在天之靈,定會佑得殿下平安順遂。”我心頭不由得一痛,又是一暖,他卻已經退了開去,有禮地垂下目光,道:“隋公子珍重。”我咬了咬牙,最後向他投去一眼,隨後不再多言,一手接過內侍的披風,迎風一抖係上肩頭,步出營外。不知謝明瀾是怎麽與百官說的,今年圍場被分為東西兩營,蘇喻之外的外臣皆被指到西營,剩下偌大的東營竟隻有我與謝明瀾二人那個徐熙和他的狗腿子們不算人。謝明瀾的坐騎是一匹極為神駿的汗血寶馬,名喚列缺。我那匹親手養大的馬兒本也是難得的良駒,但是牽到列缺麵前一比,便不夠看了。我正待要誇列缺兩句,謝明瀾卻自馬上一躍而下,不等我反應便翻身跨上我的馬,他一把攬住我的腰,又奪過我手中的韁繩一勒,氣得馬兒打了響鼻,焦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我無奈道:“明瀾,你叫它馱著兩個男子,一會兒是它追兔子還是兔子追它?”多半是左右無人,連蘇喻都不在,謝明瀾越發不要臉了些,他在我身後輕笑一聲,下巴抵住我的肩頭,道:“先這麽騎會兒,等一會兒他們放了活物我再換回去。”我無法,隻得任他如此摟摟抱抱著驅馬向草原中行去。如此行著,我神色不動地掃了一眼周圍,隻見東營皆被金帳圍了,除去隨行的徐熙一隊精兵,那外圍守備的十六衛也如我所想的極多,竟站了三排執戟甲士。更令我心冷的是,看這銅牆鐵壁較之往年更甚,簡直算得以人牆之勢圍住了整個東營廣闊的地界。我收回目光,麵上隻做不知,與謝明瀾有一搭沒一搭地鬥著嘴,心中仍按之前計劃,驅使馬兒拐著彎向南行去。秋獵圍場是京郊占地最廣闊豐澤的一片草甸,但是南麵的圍場之外不遠處,地勢驟然一低,生生是低出一個深淵,深淵之上,隻有一條老舊吊橋勉強與對麵崇山相連。隻是那邊極為偏僻,又兼樹木密集,行得快了便容易被半空的木枝絆下馬來,幾十年前就曾害得王侯之子墜馬而死,故而往年行獵誰也不會往那邊走,那破吊橋也未修繕。虧得此地荒涼無人打理,倒給了我一線生機。我正忖著,謝明瀾自馬鞍上取下輕弓,塞到我手中,又從身後把著我的手臂,與我一同滿上弓弦瞄向天空。他一說話,氣息就拂在我的耳廓上,我隻顧著癢,勉強聽得他道:“大雁,看到了麽?射下來。”我抬眼望去,當真見到一隻大雁孤零零地翱翔過天際,道:“你忘了?我不會使弓。”“我同你一起。”說罷,謝明瀾靜了一刻,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倘若從今以後,上天讓我得以與他廝守一生,再不分離,便容我射下此雁。”後一句並不是對我說,語氣竟十分虔誠。我也在心中默默祝禱道:“倘若今日一切順利,上天讓我得以回到太子哥哥身邊,與他再不分離,便容我射下此雁。”我與他的呼吸逐漸同步,仿佛有了默契,在這吐息的最後一刻,刹那間,我與他的手指俱是一鬆,齊齊目送那支箭矢衝天而去。然而,那支箭行至半空卻失了後力,堪堪擦過大雁身側,便箭勢一頓,掉頭墜了下來。我明明見那箭矢墜入草中,心頭卻猛地一痛,倒似被這箭穿心而過,一股不祥之感籠上全身。謝明瀾的臉色也是難看得緊,這一刹那,我與他似乎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些不安恐懼。他是不願示弱的,當下冷聲喚了徐熙,道:“長弓。”片刻,已有一張上好的柘木長弓送到他手上,他又取一支箭矢,徑自搭弓上弦,隻抬眼掃了一瞬,便倏然一放。這一次中了,箭矢從大雁左目穿眼而過,未傷一絲羽毛。我望著隨從驅馬去拾撿,按下心中不安,麵上笑道:“陛下好弓法。”謝明瀾不知仍在和誰賭氣,麵色陰鬱得很,他掐著我的下巴,半真半假道:“就算天意不遂朕的心意,朕也偏要強求,你記好了。”我心中也道:是這個道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難不成就因為這兆頭不祥,我就要放棄這千載良機嗎?放棄了這個,下一次又要等到何年何日?故而我真心實意地對他點了點頭。生了這個變故,我與他一時皆有些失了興致,又是並騎行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氣氛甚是凝重。直到徐熙給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人離隊不久,草甸上就多出了許多活物,這才見謝明瀾神色稍霽,他換回了他的列缺,與我在草甸上縱馬馳騁起來,一時間放鷹逐犬,當真打到許多獵物,甚是痛快。如此過了兩個時辰,已然收獲累累,徐熙與貼身騎兵衛隊中,人人馬上都係著鹿麅兔子之類的獵物,我因著不能在他們麵前使弓,故而仍不盡興,馬鞭一指前方,對謝明瀾笑道:“明瀾,那隻白狐躲過你三箭了,你是不是抓不住它?”謝明瀾到底年紀尚輕,端是好哄,他見我如此說,也望著我笑了起來,方才的陰沉早不知哪去了,他自負地哼了一聲,擲地有聲道:“胡說,我這就去抓它回來給你做毛領子。走!”“陛下,前方是……”徐熙忽然出聲,然而話還未說完,謝明瀾早已“啪”得一甩韁繩,縱馬如箭般衝了出去。我心中暗喜,立時拍馬跟上。那隻白狐甚是伶俐,仿佛長了後眼一般左躲右閃,時不時還來個急轉彎,我與謝明瀾仗著良駒倒是不落下風,隨行的貼身護衛卻有時不時被甩下馬掉隊的。一路追逐,不知不覺中我們一行人已衝進了草甸邊緣,前方便是圍場南麵那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那白狐嗖的一聲鑽進林中。謝明瀾又是一箭放空,不由得勒住韁繩,麵露遺憾不忿之色。我掃了一眼身後那隊精兵,見掉隊了些,其餘隨行的馬兒也是馱著獵物狂奔已久,此刻已顯疲態,自知時機已至。我神色如常地驅馬向樹林邊蹭去,隻是謝明瀾縱然在方才的狂奔中,目光也鮮少離開我,此刻更是立刻跟上,一把拉住我的韁繩,蹙眉道:“罷了,今日讓它逃就逃了吧,前麵是樹林,縱馬危險。”我嘴上應著,狀似無意地俯身摘下一片冬青葉,拿在手中把玩這是我方才就瞄上的。約莫謝明瀾以為我在使性子,他又是道:“待回去之後,我把鮮卑府進貢的白狐裘給你拿去,嗯?”說話間,冬青葉已被我三下兩下折出個形狀,我在馬背上抬首對他一笑,輕聲道:“漠北有一種草木,鮮卑語中名喚‘瘋葉’,你知道為何取這個名?”謝明瀾一怔,不待他回答,我自己接了下去,道:“因為嘯葉若采用這種葉子,吹出來的聲響便會讓牲畜發狂。”我直視著他,一字字道:“此處沒有瘋葉,卻有可以替代的冬青葉”眼見謝明瀾的黑瞳猛然收縮,我已說到了最後一個字,不待變故,我的手指一翻,飛快地將那枚冬青葉銜在唇邊,銜葉而嘯,驟然間,一陣淒厲的尖嘯自我唇邊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