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哪有人分管,是費仁強一支筆管著。”甘霖這話帶有提醒的味道,財政開支,事關重大,最好還是你趙無極親自管起來好。


    “雙提款按往年慣例,應該什麽時候全部收繳上來,魯鄉長,你知道嗎?”趙無極又問道。不過,他這次是點名提問。


    “按往年慣例,是10月底各村收齊,然後在11月5日之間上交鄉財政。”魯勇按部就班地說道。對於趙無極的上升,此時的魯勇還沒回過神來,本能地還把趙無極看成是個小毛孩。


    “有沒有同誌知道,往年雙提款收繳情況,譬如準時上交的數額、比例,那些沒有欠交雙提款的人都是因為什麽原因?”


    幾個月來,趙無極走村竄戶,對農民生活、生產狀況,包括經濟狀況都有所了解,惟獨這個雙提款,因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趙無極沒怎麽關注。


    這裏,不得不說道說道“雙提款”的由來。


    在計劃經濟和國家糧食政策放開之間,是沒有“雙提款”這個說法的。那時農民上交的是“公糧”,包產到戶前,公糧由生產隊集體上交到公社糧站。包產到戶初期,一家一戶也是需要交公糧的,當然,交給國家的糧食也要給錢,但按的是平價(調撥價)算,每斤0.1元(?);後來,糧食政策放開,允許農民的糧食進入市場自由流通,國家便將農民應上交的公糧變成了直接向國家交錢,當然交的是平價與市場價之間的差價,譬如原來調撥價是0.1元,而市場價為0.5元,就應該交0.4元的差價。


    假如你們家原來每年要向國家上交600斤糧食(地區不同,上交品種不同),折合下來,每年向國家上交240元軟妹幣即可。此外,屬於國家或縣一級以上地方政府收取的費用還有生豬屠宰稅、教育稅、林產稅、水費(農民種地使用的水要交費)、特產稅,這部分算是上交的,算為“一提”也叫“國家提留”;另外,還有縣、鄉兩級政府的各類費用,也要分攤在農民身上,譬如鄉鎮建設費、公路集資費、校舍改造費、市場建設費等等,這部分農民交上去後,並不交給國家,屬於縣鄉兩級政府自用,這一類,名稱叫“公共事業提留”,也為“一提”,合起來叫“雙提”,因為全部是交現金,故名為“雙提款”(時間太久,星辰離開農村也有些年了,有知道具體情況的,不妨在書評區討論,如能弄清“雙提款”全貌,亦很有意義)。


    “雙提款”各地因條件不同,農民負擔也不相同,在同一個縣內,譬如城郊農民生產條件好,“雙提款”反而更輕,因為經濟條件好,集體經驗或地方政府收入也要高得多,政府有錢運作,並不會胡亂搜刮農民的錢財,而邊遠山區貧困地區,農民的負擔則要重一些。


    “趙鄉長,這個情況,我了解一些。”甘霖見趙無極將注意力轉移到經濟上,情緒一下子變好了,“去年能準時上交雙提款的村、社,最多不過三分之一;大多數要拖到農曆冬、臘月之間即元旦前後才能上交清楚;去年全鄉大約有500戶左右的農戶拖欠,其中有100戶左右,一分錢也沒繳。”


    甘霖繼續說道,“至於那些拖欠款項的農戶,有部分確實暫時有困難,譬如他們家的豬還沒養肥,一般到過年時殺了豬才有錢交,有部分則屬於老賴,家裏的情況並不是特別困難,但就是不想交;隻有極少數的群眾確實家徒四壁,除了幾個孩子,什麽也沒有,不說豬羊,就是雞鴨也沒一隻。”


    “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一般采取什麽辦法?”趙無極此時就像一個學生一樣,擁有不恥下問的好學精神。


    “這個……”甘霖看了看其他的老鳳山人,“鄉上也好,村上也好,並無特別好的辦法。”


    “今年的情況呢,應該不差於去年吧。”幾分鍾後,趙無極再次問道。對於這部分人,趙無極已經有所想法,但還得針對這部分人進行入戶調研才行。


    “今年的情況確實不差於去年,但也不會好於去年,我建議,要做好這件工作,得開一個鄉、村、社三極幹部會,統一思想統一行動才行,否則,下個月工資有著落,年底時就可能揭不開鍋。”甘霖說道。


    雙提款為什麽與幹部職工的工資有關呢,幹部職工的工資不是國家財政撥款嗎?這也是地方政府的“土政策”,從中央/政府的層麵,幹部職工的工資肯定是撥了款的,但是,近年地方政府又搞了些地方補貼、津貼、獎金什麽的,這部分錢,得地方政府自籌,而縣一級政府為了調動基層幹部職工的積極性,或者為了保證縣一級財政支出,便將壓力下放,即將鄉一級財政的錢暫時不發,或推辭發,或以上交款項抵扣,你完成了各項工作任務,自然能準時領到工資,完不成任務,就會出現鳳山鄉這種情況。


    在趙無極的記憶中,“雙提款”的矛盾,要在十年後才會成為社會熱點,沒想到在鳳山,此時已經顯現出來。


    “好,關於雙提款和財政的問題,下來再作專門研究,其他方麵的問題,大家都說說吧。”趙無極掃視了與會人員,說道。


    趙無極開這個會,有兩個目的,一個是了解一下鳳山的具體情況,有些東西,平時隱藏得很深,甚至大家都司空見慣了,也沒人注意;另一個目的則是觀察一些這些真正有行政級別和權力的鄉幹部們,思想狀態和工作狀態如何。


    “趙鄉長,各位,鳳山鄉與盧江或與望坪其他鄉比較起來,我以為有這麽幾點差距,第一點,就是鳳山的幹部職工混日子的多,幹事情的少,很多事情該鄉幹部做的,都推給了村、社兩級幹部,讓村社幹部頗有怨言;第二,則是鳳山的幾個企業,不但不給鄉上交利潤,鄉上還要給他們發工資,這幾個企業不如果不整頓,不僅僅是鄉上的經濟負擔,而且還有其他的副作用。


    第三,則是鳳山的交通了,鳳山到縣城,完全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縣上的領導為什麽不願意到鳳山來,就是因為這條路難走;領導不願意到鳳山,自然,各類建設項目撥款也難以到鳳山。特別是這個交通,如果得不到解決,鳳山難有出頭之日。”


    鄉黨委副書記、鄉人大主任呂寧生見何安表了態,他也不好穩起。此前,他與何安的情況類似,兩人結成“聯盟”目的在於爭取發言權。但是,呂寧生更油滑一些,他剛才這段話,其實隱藏著深意,那就是修路,你年輕人上台不是有幾板斧嗎,讓縣上把路修起來如何?


    “除了呂主任說的外,我補充一點吧,那就是現在很多家庭的孩子,小學畢業後就放任自流,有些十二三歲的孩子就在幫父母種地養豬了,但農村的事說白了也就那些事兒,因此,這些沒人管的孩子在村裏經常偷雞摸狗,造成了一定的社會治安問題。”韋長青原來是武裝部長,在鄉村一級也屬於專政類幹部,他對這個問題了解得較多。


    就在眾人的情緒剛剛調動起來時,縣警察局副局長、刑警大隊長廖斌帶著大批警察突然趕到鳳山,要對剛剛轉任武裝部長的苗成林、副鄉長魯勇以及鳳山鄉農業辦主任夏裕康、計生辦主任周慶雲、鄉財政所長曾達旺、鄉林業站長劉平武等人等六人進行抓捕。


    “尼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趙無極都有些吃驚,縣上如此大動幹戈,也不先來一個電話,這樣,工作很被動啊。


    而在坐的鄉幹部們,看到兩個警察從會議室中給魯勇帶上銬子,同樣麵麵相覷,尼媒,鳳山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會議隻得被迫中斷。


    “廖局長,能否請你簡單地通報一下案情?”在會議室門口,趙無極說道,如果任由警察們把這幾人帶走,以後的工作真的就被動了。


    “這個啊,我得請示一下縣局。”廖斌想了想,說道。


    “行。你用我辦公室的電話吧。”趙無極拿出一包煙來,給每位鄉幹部和在場的警察一人一支煙,趙無極此舉,大有穩定人心的作用。


    一個鄉搞得非常糟糕,除了主要領導一係參與了一些腐敗事情之外,其他官員,其實也難以避免。有些人未必要貪,但入鄉隨俗,收過兩瓶好酒一條好焑一個紅包,托其辦事之類,不能說沒有,或者,當事人自己也記不清的情形,也時常發生。


    僅僅五分鍾,在鳳山鄉黨委會議室,廖斌代表縣警察局,向所有目前在座的副鄉級幹部通報了基本案情。


    原來,鳳山鄉的幹部群眾多有檢舉費仁強等人的舉報,但是,因為匿名舉報的關係,縣委縣紀委並未查證。但是,費仁強和田際林落網後,縣紀委聞風而動,翻出以前的舊檔案,與縣警察局配合,很快就敲開了田際林的嘴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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