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人都看出來薛中信對這事兒有興趣。


    剛剛薑昭昭說自己就是一普通人,那麽理所當然以為她就是闊少帶出來一姑娘。


    因此試著把人攔下來,勸說:“美女,這戲很棒的。”


    “是啊,這‘玉珠姑娘’一角,那平都的女演員,還有電影學院多少姑娘都來試遍了。導演看上你,那就是說你能火呀!”


    “姑娘,這進娛樂圈,可是現在最體麵賺錢又快的方式了。”


    薑昭昭隻笑著搖搖頭說“抱歉”,“我不考慮”,“謝謝。”


    薛中信看著一堆人圍上來,也有點煩,大手一揮:“都別嘚嘚了,讓她考慮考慮。”


    他說著,自然就帶著薑昭昭往回折返。


    而後老馬追上來,怎麽著都要加薑昭昭一個微信。


    她推脫不掉,掃了老馬的二維碼,但仍沒有鬆口:“我不適合這一行,您別對我抱希望。”


    老馬樂樂嗬嗬地答:“瞧你說的。你要是不適合,那這一行就沒適合的人了。”


    薛中信擺擺手:“行了行了,我們走了。”


    他本意是想帶薑昭昭看看熱鬧的,結果熱鬧沒看成,她自己倒成了那‘熱鬧’。


    兩個人往東走,接近美術學院的地方,碰到了來接薛中信的車。


    一輛沉穩霸氣的邁巴赫。


    薑昭昭坐進車裏時,笑了笑。她有點樂不可支。


    薛中信:“相當女明星啊?瞧給你美的。”


    “不是。”她堪堪止住笑,“感覺你的風格適合那種特別張揚的限量版跑車。沒想到是這麽……”


    “這車老氣是吧?”薛中信滿不在乎。


    “有點兒。”


    “我高調不了一點兒。尤其津港這破地方,離平都那麽近,我拉坨屎我爹都能知道。”話糙理不糙。


    “真不知道老聞為什麽非得來這兒買個破公司,要說自由,津港也不自由啊……”


    薑昭昭笑意全都沒了,眼皮垂著:“他也不容易吧。”


    薛中信:“???”


    薑昭昭吸了吸鼻子:“他家那麽個環境,估計他爸也偏心吧。這公司再破也是他的心血,不做出點成績,他又拿什麽爭取更多?”


    薛中信:“??????”


    “你看你坐邁巴赫,聞銘連輝騰都賣了,都是為了救公司。”


    薛中信:“……”


    他默不作聲。


    聞銘安置完晚飯後的外公外婆,回到什刹海邊兒上的家裏。剛喝了一口安神茶,就收到了薛中信的信息。


    聽我說薛薛你:【狗,你是真狗啊!】


    聞銘:【文明點。】


    聽我說薛薛你:【畜生!!】


    聞銘捏了捏眉心,上樓。他就知道,和薛中信交流不能用普通人的腦回路預判。


    他劃到相冊裏,看那張天色要黑不黑時,薑昭昭坐在車裏的側影照。


    有腳步聲順著實木地板傳過來,越來越近。


    沉穩,有力,不疾不徐,高不可攀。


    “響響。”聞父沒有敲他房門,隻是在門口輕輕喊了一聲。


    聞銘拉開門。


    聞父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他鮮少這樣打扮,在外永遠不能穿無領t。因此他比新聞裏多了一些平易近人。


    但總歸,還是不像個父親。


    他走進來,坐在聞銘這個套間會客沙發的主位上。“明天的祭奠都準備好了吧。”


    其實自有秘書和助理去安排。


    到了他們這種地位,連給自己妻子或母親的貢品都不需要親手準備。


    聞銘也懶得說,“嗯”了一聲。


    聞父又說:“你那個工廠轉型的想法不錯。但是接下來這段時間,重心不要放在津港。回來四處活動活動,等開春兒就要開會了,總不至於上頭全換了將,咱成了孤兵。”


    聞銘對這些事自然是沒興趣的,甚至是連反駁父親的興致都沒有。隻一味地裝作聽到了、聽懂了、記下了。


    他又說:“嗯。”


    “今天上邊兒親自派了醫生來,給你外公診了診。那意思是,咱們最好做起準備,商量看他老人家百年之後,入石景山還是回明城。”


    聞銘心裏一驚:“外公病得很重嗎?”


    聞父搖了搖頭:“算不上病,他是老了。醫生說了,不會太快。但是身體機能老化,器官都在慢慢衰竭,血壓、血糖、脈搏這些,都開始慢慢低了。外公外婆膝下隻剩下你們兩個血親,自然要跟你們商量的。”


    聞銘無助的“喔”。


    外公外婆健在,就好像構成媽媽的所有基因都還在。


    他覺得媽媽甚至就棲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或許她變成了風和雨,綠草和紅花,她的碳元素散落在他四周陪伴。


    他雖然已經過了二十五,不是小年輕了。


    但是仍然接受不了外公外婆會死這件事。


    如果他們死了,仿佛母親在這世間就再也無處可尋了。


    聞銘啞啞地應:“我找機會,側麵問問他們二老的意思。”


    “好。”聞父站起身來,象征性地環顧了一眼兒子的起居室,最後囑咐,“明天一早,老時間。”


    聞銘沒說話。


    他對他父親憎惡多過了敬重,痛恨多過了崇拜。


    他一直在等,身居高位的父親什麽時候能真誠地愧疚一下。


    哪怕,隻是在每年的今天。


    可是聞父沒有。聞父隻是站起來,走出去,和新聞中視察工作時的狀態別無二致。


    聞父走到門口,步子停了下來。


    他回頭開口的時候,聞銘甚至有過一絲的期待。


    可惜聞父說的是:“我今天說的事,關於你戀愛和結婚,慎重一些。”


    “你媽媽和舅舅都走了,咱們這邊你又沒有叔叔和伯伯,一個家未來全靠你了。”


    聞銘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我不入仕。”


    聞父對這一點倒是沒有強求:“你把芯片和電池做好,能突破西方‘卡脖子’的問題也好。”


    “不入仕,和你的婚姻問題,也沒什麽衝突。”


    聞銘不是那麽天真的人。


    他們家立在這兒,權利交錯,人情世故多了去了。聯姻,就是最牢固的權利共享,也是最有效的利益捆綁。


    他手機在五鬥櫃上震了震。


    聞父沒有再多說什麽,他位高權重,已經失去了‘苦口婆心’這項技能。萬事隻需要‘點到為止’,需要服從的人自然完成的整齊劃一。


    又是薛中信:【你為了追女人,還給自己安排戲份啊。賣慘,哭窮?炸裂。】


    聞銘反鎖上房門,認真回答:【我不能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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