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細長白皙且秀氣,但不像尋常貴女手若柔胰凝脂,似乎很有力。見純兒沒有再動作,冉清穀回過神來:“梳好了嗎?”純兒連忙說:“還沒,世子妃太美了,一時之間看走了神。”冉清穀淡淡說:“謝謝。”純兒手一頓。這大概是她伺候的主子裏第一個跟她說謝謝的。她朝著鏡子裏看去,世子妃又在看她那細長白皙的手了。“人靠衣裝呐,世子妃好看,不也是王府的錦衣華服襯托得好。”春嬤嬤站在一旁擠眉弄眼,冷嘲熱諷。她就沒見過這麽寒酸的世子妃,嫁入王府,帶來的嫁妝還沒她給她女兒準備的多,衣服發飾也就寒酸的一兩件,全是不怎值錢的老貨。說是白國公府嫡女,真連個下人都不如。冉清穀也沒跟這嬤嬤計較。白國公把發妻趕到老宅子六七年,每年給的錢連吃食都不夠,他姨母這麽多年都是拿自己的嫁妝來供養他們,有時拮據時,還要接點縫縫補補的私活填補家用,哪有閑錢置辦首飾?再說他當時走得急,也沒有時間置辦。白毓被迫嫁給成王世子,白國公寵妾氣得幾天吃不下飯,不找他們麻煩都好了,怎麽會讓白國公給白毓嫁妝?他帶來的那點嫁妝還都是姨母東拚西湊的。桃子聽不下去了,白眼直翻:“還不是我們家少……小姐長得好看,不然你戴這珠釵試試?黃花菜終究是黃花菜!”春嬤嬤被嗆得臉色煞白,她瞪著桃子怒問管事的:“這群小妮子一大早的什麽都不幹,來王府吃白飯的嗎?”她這話明裏暗裏諷刺得很明顯,把冉清穀也給諷刺了。這樁婚事到底是白毓高攀了許多,現在他又被世子厭惡,可不就是個來吃白飯的嗎?桃子自幼學武,她沒控製住欲要抽出纏繞在腰間的鞭子,卻被冉清穀伸手攔住。冉清穀捏著一方白手帕,轉了一圈,笑問春嬤嬤:“嬤嬤,您是府裏的老人,我初來乍到,不懂皇家禮儀,您看我這身上,可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嗎?”春嬤嬤掃了冉清穀一眼:“世子妃暫無不得體的地方,快點走吧,王妃等著呢。”這話用的是“暫無”,如果是得寵的主子,那麽話裏應該是維和恭敬的“世子妃怎會有不得體的地方”。冉清穀心裏發笑,快步跟著春嬤嬤朝著正殿走去。成王坐在高位上,身姿挺拔宛若豐碑,見到冉清穀,清清嗓子笑問:“昨夜睡得還好嗎?”冉清穀點點頭:“回父親的話,很好。”王妃坐在成王旁邊,王妃這邊接下來的幾個座坐著側妃與妾室,而王爺這邊坐著王府的公子們。成王妻妾有七八人,但子嗣隻有四位男丁,其中以世子年齡最幼。按照規矩,新婚的第二天,新婚夫婦是要給幾位長輩請安奉茶的。但現在商容與不知所蹤,隻能冉清穀自己一個人給幾位長輩奉茶。旁邊早有丫鬟準備好了熱茶。王妃在冉清穀進入正廳的一刹那,眼露笑意,再看下去,卻眉頭一皺。不等王妃發話,劉側妃先笑了:“新婚第二天,給各房行禮,拿著白綢手帕,合適嗎?”按照規矩,新婚夫婦要在第二天給各房行禮,第三天要回門。這三天都得必須穿得喜慶隆重,雖不像第一天那樣穿著鳳冠霞帔,卻也錦衣華服珠釵加身,顏色以紅色係為主。北城到京都,路迢山險,因此可以省去回門這一禮。但給各房行禮切不可馬虎。王妃為他準備了喜慶的石榴色襦裙,珠釵玉鐲都是極具有象征意義的款式。手帕屬於女兒家的私物,可拿可不拿,在給各房行禮隻需要紅色的喜慶的手帕即可。可冉清穀拿的是白手帕。果不其然,王妃麵露慍色:“掌事的給你送去那麽多手帕呢?怎麽就單單挑了這個?”王妃簡醉歡出身名門望族,自幼便學禮儀懂詩書,她已經成為大溯貴婦的楷模,怎麽能容忍自己的兒媳婦不懂禮儀?還是這新婚禮儀……冉清穀連忙跪下,回著:“毓兒趕了半個月的路,昨天晚上睡得晚,故而恍惚拿錯了,毓兒不懂規矩,事先還問了嬤嬤可有什麽不妥,嬤嬤說暫無不妥,所以就……都是毓兒的錯!”此話一落,春嬤嬤連忙噗通一聲跪下:“王妃,奴婢並不知道世子妃拿著一方白帕子……”王妃看向春嬤嬤,目光銳利:“世子妃可問過你?”春嬤嬤點點頭:“問過,但奴婢老眼昏花,世子妃手在袖中,奴婢根本看不到。”純兒也跪了下來:“王妃,春嬤嬤胡說,當時世子妃抬起手轉了一圈問嬤嬤,屋子裏的人可都看到了。世子妃當時問的是嬤嬤,奴婢們也沒注意,心想著嬤嬤是王府這麽多年的老人,總不會出錯!”春嬤嬤臉色煞白。她當時跟那小妮子爭得麵紅耳赤,也沒想到真有新婦不懂新婚禮儀的,可偏偏世子妃問到她的頭上。王妃是個聰明人,隻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定是春嬤嬤見世子妃不受寵,就如此慢怠。她怒看向春嬤嬤:“不敬主子,做事懶怠,拖下去,杖三十,找個牙婆子發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