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隨皺眉:“你想與魔教有關?”祝燕隱一愣,當然不是啊,你這清奇的理解角度又是從何而來?但心裏又猶豫:“可我失憶了,並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事,萬一——”還沒“萬一”出結果,眼前的景象就猛然一晃,迎麵掃來一陣嗖嗖疾風,耳畔也嗡鳴一聲,整個人像是摔入了棉花堆,膝蓋發軟向後一倒,稀裏糊塗的,完全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厲隨及時拎住他,把人放到桌上坐好:“赤天不會選中你這樣的人。”祝燕隱驚魂不定:“你剛剛幹嘛了?”厲隨輕嗤:“你連我剛剛做了什麽都不知道,卻還想替焚火殿做事?”祝燕隱有話說不出,誰想替焚火殿做事了,我這不是在和你探討各種可能性嗎,而且萬一赤天看中的是我的財力呢。厲隨捏了一把他的臉,心情很好地走了。不過這份好心情隻維持到了走出房門,一旦回到自己的住處,厲宮主還是那個誰惹誰死的大魔頭。前來回稟消息的影衛低頭,小心道:“消息的源頭是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婦人,麵生,操著外地口音,在散布完謠言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祝府的人也在找這名婦人,至於萬井城的馬縣令,查別的案子不積極,查祝家的案子可是實打實的快,都不用祝章去府裏,衙役與官差就已經滿城亂躥了。武林盟眾人也不相信祝燕隱與魔教有關,一是因為祝燕隱與厲隨明顯關係親近,二是因為江南祝府財力與權勢都已滔天,府裏的公子有什麽必要加入魔教?更別提雪原條件還很惡劣,風嗷嗷的,沒必要,沒必要。祝府管家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依舊自如出入客棧與武林盟,一派“我家公子若是想要攪得武林血雨腥風,哪裏用得著依附魔教”的大戶氣派,又誠懇請求萬渚雲快些查明真相——這是他多年積攢的處世之道,雖說祝府隨行帶了不少高手,還有官府從中協助,並不需要靠別人解決問題,但武林盟畢竟統轄著整個江湖,所以該給的麵子還是得給,不能太過無視。萬渚雲豈會看不穿這一點,人情世故講究有來有往,所以他也給了祝府十成十的麵子,下令所有門派不許妄議此事,要繼續將全部心力都放在緝拿殺人凶徒上。城門口明晃晃貼著榜,一名白發老人擠上前,問身邊的秀才:“請教先生,這上頭寫的是什麽?”“是官府在懸賞緝拿造謠之人,又說祝公子與魔教無關,往後再提這茬,是要坐牢的。”“沒別的了嗎?”“沒了。”老人道謝後,拎著手裏的藥包與豬肉回了城北,那裏有一處大雜院,裏頭魚龍混雜住著不少窮苦人,賣藝的,賣藥的,算命的,小偷騙子混混痞子,亂得很。“芳兒。”他樂嗬嗬推開門,“我替你買了鹵肉。”“爺爺。”綁著紅辮的姑娘站起來,神情有些緊張,在她身後還有另一人,正是萬仞宮的藍煙,靠著椅子坐姿驚人,神情慵懶冷漠——可見漂亮姑娘確實不能和大魔頭一起混,容易被帶跑偏。老人心中一驚,趕忙將孫女護在身後:“你是何人?”藍煙開門見山:“崔巍是你們殺的?”“沒……沒有!”藍煙往桌上丟了一把斷刀:“城外林子裏找到的,可要我送去官府,查查看是否與崔巍身上的傷痕相符?”老人嘴皮哆嗦,知道這事瞞不過去了,便心一橫:“是,是我殺的那淫賊,與我的孫女沒有關係,你拿我去見官吧!”“不是,是我殺的!”紅辮姑娘也急了,“我爺爺的手有傷,他砍不動人,那把刀是我的,我賣藝就是用的它,城裏人人都認得!”藍煙沒理會這你爭我爭爺孫情深,繼續問:“隻殺了崔巍一個?”“……是,是。”紅辮姑娘扶著老人,“我們也看了官榜,知道死了三個人,但我隻殺了一個,剩下兩個當時不在。”“當時不在,先前在,你曾見過他們?”藍煙站起來,“跟我走一趟。”“我跟你們走,讓我孫女——”“行了。”藍煙皺眉打斷,“我家宮主隻想問話,對幫官府破案沒有興趣,但你們若再爭先恐後喊一陣,隻怕滿院子都會知道是你們殺了崔巍。”爺孫兩人果然就沒再說話了。藍煙已在後巷雇好馬車,帶著他們悄無聲息回到客棧。祝燕隱站在走廊上,眼睜睜看著這行人進了萬仞宮的客房。祝小穗警惕:“公子不會又想湊熱鬧吧?”祝燕隱說:“沒,我就散散步。”祝小穗:“那我陪公子去花園裏散。”祝燕隱虛偽:“還得換衣服,多麻煩,我就在這走走。”背起手溜達來溜達去,將木質地板踩得“咯吱吱”響,還要時不時吟一兩句詩,春花秋月何時了的,那叫一個招人煩。反正大瑜律法又沒說不準讀書人念詩。往事知多少,往事知多少。厲隨麵無表情打開門,將人一把拎了進去。看起來就是雪白一蓬“嗖”一下飛起來那種。祝燕隱:“哎!”厲隨把他放在椅子上,俯身咬牙威脅:“不準發出任何聲音。”祝二公子坐姿端正:好的好的。第31章 紅辮姑娘名叫邱芳兒, 打小就住在雜院裏,與爺爺相依為命。她今年剛滿十八歲,出落得標致水靈, 一雙眼睛烏溜溜的, 雖說窮苦, 日子卻一點不見邋遢湊合,衣裳穿得幹淨, 頭發也梳得整齊,看起來是想好好過生活的。驟然被藍煙帶到這處客棧,她心中自然慌亂緊張, 在見到厲隨後, 更是被對方身上強大的寒意與壓迫感驚得不敢抬頭, 爺孫二人惶惶站在桌邊, 正不知所措呢,門“砰”一聲,屋裏突然就多了個白衣公子, 卷進花香與一陣清風,將先前的沉沉死氣衝淡不少。她偷偷抬眼一瞟,又速度極快地將視線撤回去, 其實沒怎麽看清臉,就覺得可真白啊, 白得像冬日裏落在梅花瓣中的雪, 一點世間髒汙都沒有沾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