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隱扯住他的頭發:“春暖花開時,我們就該回江南了,誰還要來這荒山野嶺。”厲隨嘴角一揚,將人抱得更緊。祝燕隱心想,我說了江南,你沒反駁,那就是默認了。挺好。兩人沒在山上待太久,回城時,街道兩旁的店鋪還熱鬧著。有夥計正大聲攬客,店裏新進了上好的胭脂香,送給你的心上人,保證她一眼就愛上。厲隨瞥了眼身邊的人:“你笑什麽?”“沒什麽。”祝燕隱美滋滋道,“就是想起了你送給我的寒魄。”厲隨:“……”祝燕隱從腰間的小香囊裏掏出來:“看!”江湖中排名第二的厲害暗器,當初江勝臨為了能請祝燕隱幫忙破解天工結,便以厲隨的名義當成了禮物。當然,送禮的人與冠名的人都是轉頭就忘,隻有收禮的祝二公子,當成寶貝一樣貼身收進香囊,還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盤,寶貝得不行。厲隨不動聲色,摸摸他的頭發:“嗯。”其實按理來說,隻要能找到天下排名第一的暗器,便能打敗寒魄。但問題是天下排名第一的暗器不是東西,是個人,是個殺手,來無影去無蹤的,不是很好抓,最近好像還去了南洋。藍煙不在,沒有人能給出優秀好建議,隻有一個半桶水的江勝臨。行吧,總比沒有強。神醫:“你要送禮物給祝公子?”厲隨:“是。”江勝臨再度施展出“沒有什麽,這都是正常的”大法,道:“也對,我們這一路受了祝府不少照顧,你是應該給人家送些東西,聊表心意。”並且還熱心分析,送禮這種事,講究的就是一個投其所好。祝二公子喜歡的,無非就是劍與書。劍指江湖,江湖中的稀罕物件雖多,但都要費時費力去找,不如先從書上下手。厲隨不恥下問:“書?”江勝臨誨人不倦:“書的範圍就大了,琴棋書畫,文房四寶,一首好詩一手好字,文人喜歡的來來回回無非就那幾樣。正好鶴城是狀元鄉,城裏一定藏著好東西!”聽起來像是有幾分道理。厲隨派出弟子一打聽,都說城中最有名的才子住在城北,名叫徐雲中,開著一家硯台鋪子。隔壁臥房,祝小穗恰好也在說,城北的硯台鋪子像是名氣不小,大少爺最喜歡硯台,不如咱們去瞧瞧稀罕,若有好的,就買了送回柳城。“鶴城也產好硯?”“鶴城不產,可徐老板的麵子廣,朋友多,所以天南地北的貨都能找得到。”“……也行。”祝燕隱站起來,“那我同厲宮主一起去看看。”祝小穗心碎:“公子出門又不帶我?”祝燕隱和顏悅色,厲宮主也要買硯台。祝小穗:不,我才不信,江湖大魔頭隻需要殺人,不需要硯台。他正準備據理力爭一下,厲隨就來敲門了,邀他一起去城北的硯台鋪。祝燕隱感慨,這是何等的心有靈犀,你等著,我換身衣服就來。祝小穗一臉哀怨地趴在窗戶上,目送自家公子和大魔頭雙雙離開。想回江南。夕陽隱沒,街道兩旁華燈初上。祝燕隱走路慢,厲隨便陪他一起慢 ,兩人路過小吃攤子時要買塊糕,路過錦緞鋪子也要進去看一眼,就這麽晃悠悠到城北時,大半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黑漆漆的風吹著枯枝,還是問了街坊鄰居才找對地方——一處不大不小的灰瓦屋宅,藏在七拐八拐的巷子最深處,店名起得寂寥,叫孤雲高。小夥計聽到有人扣門環,伸出腦袋說,我們打烊啦,客人請明天再來。祝燕隱道:“但是我們明天就要走了。”小夥計打嗬欠:“既然明天就要走了,那就下次再來吧。”厲隨掏出厚厚一摞銀票。小夥計立刻精神抖擻,簡直就是精神小夥:“也別下次了,哪能讓客人白跑一趟。”一邊說,一邊“咣咣”就卸了門板,又將所有燈燭都點亮,還主動提出要去後院拿老板私藏的好貨,看起來恨不得將一年的賺頭都掛在麵前兩人身上。祝燕隱被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手法給震住了!厲隨順手拿起一方硯台:“喜歡嗎?”“你要是送我,我就喜歡。”祝燕隱答,“不過現在你還沒付銀子,所以我能說實話,這就是一方普通端硯,隻不過做得花裏胡哨了些,沒什麽稀罕的。”厲隨笑:“我是不懂,你自己去挑。”“我自己不想要,不過卻想找些好東西給大哥。”祝燕隱道,“夥計不是去後頭拿好貨了嗎,這裏的徐老板既然是鶴城第一才子,總該有些稀罕物。”桌上還淩亂擺著幾張紙,應該是供客人試筆用的。祝燕隱倒了一點壺中的水化墨,瞥見壺柄上的刻字,笑道:“原來我們看到長瓢上的‘徐’字,就是這裏的徐老板,可惜他睡——”話音未落,門就“嘎吱”一聲,從裏頭出來一名穿著寬大長袍的男子,睡眼惺忪長發披散,丹鳳眼,唇薄而紅,麵容白皙俊美,哪怕此時明顯剛從床上爬起來,穿得神似邋遢丐幫,也是一頂一的玉人。玉人張口就罵人:“誰放你們進來的?”祝燕隱迅速將厲隨擋在自己身後,免得下一瞬間這位徐老板就會飛出店鋪,要知道魔頭可是很凶很不講道理的啊!“出去出去。”徐雲中像趕蒼蠅一樣趕人。厲隨這回沒有掏銀票,他掏出了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