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祝燕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過我一般都找不到他們藏在哪裏。”厲隨說:“一共有十八個。”祝燕隱豎起拇指,你厲害。厲隨捏住他的手指:“除了你家的護衛,還有七個人也盯著你。”祝燕隱沒覺得意外:“還是那些魔教的探子?”“是焚火殿的人,不過換了一批。”厲隨視線看著前方,單手繼續捏他的後頸,“是關山七鬼。”祝燕隱吃驚:“那不是焚火殿的護法嗎?”“今晚剛換的,你家的護衛應該還沒發覺。”厲隨道,“不用找,你找不到。”“那我們要做什麽?”祝燕隱壓低聲音,“不必管他們?”“他們七兄弟鮮少一起出現。”厲隨扭頭看著他,突然問,“你現在敢不敢出城?”祝燕隱不假思索:“敢。”“你還沒問我,要你現在出城做什麽。”祝燕隱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兩句。厲隨大笑:“好,就按你說的做,隻管放心,有我在,絕對沒人能傷你分毫。”於是祝燕隱便獨自下了高塔,祝府的護衛見隻剩他一個人,立刻圍了上來:“公子,咱們回去嗎?”“先不回去,你們幾個隨我出一趟城。”祝燕隱匆匆吩咐,“速度越快越好。”護衛驚訝:“公子現在出城做什麽?”“去替厲宮主接個人。”祝燕隱又催促,“快,晚了就來不及了。”他一邊說,一邊擠過人群就往外跑。祝府護衛來不及多問,趕忙跟上去,馬車就停在兩條街外,祝燕隱鑽進去坐好,掀開車簾往外看。自然是看不到魔教護法的,四周是一排排寂靜的房屋,寒夜燈會的熱鬧正在被拋得越來越遠,出城門後,更是隻剩下了漫天的星星和孔明燈。白玉色的高頭大馬行進在官道上,威風凜凜。一尺多高的枯草,在月光下會變成銀白色,它們一蓬一蓬地搖晃著,一直綿延到原野盡頭。護衛們燃起火把,護在馬車兩側,迎著風大聲問道:“公子,咱們要去哪裏接人?”“一直往前。”祝燕隱道,“去郊外。”“是!”護衛一甩馬韁,向著更遠處駛去。祝燕隱雙手抓著靠墊,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他不知道那七個人會不會真的追上來,不知道厲隨現在人在哪裏,也不知道馬車會在哪個瞬間突然停下,想七想八,想得連路遇石子顛一下,呼吸都會跟著停一停。祝府的護衛此時仍未察覺發生了什麽,他們其實已經算是頂尖的高手了,擁有絕高的警惕性,但比起焚火殿的護法來,還是略遜一籌。隱匿在暗處的七條黑影,像七條來自地府的惡狼,死死咬著前頭的車隊。“公子,前頭有岔路。”“左邊!”他其實並不知道左邊會通向哪裏,隻是憑直覺猜測,或許厲隨就快來了。田野與村屋都已遠去,剩下一片銀白月光照銀草,杳無人煙。關山七鬼也摸不準這撥人要去做什麽,就如厲隨所說的,他們昨日才抵達端城,奉赤天的命令盯著祝燕隱。這兄弟七人生於寒冷山巔,行進時能踏雪無痕,自以為輕功卓著,並沒有把厲隨放在眼中——就連赤天本人,可能也被他們的盲目自信給唬住了,否則至少應該多叮囑兩句,避免現在這種主動赴死的尷尬情況發生。祝府的車隊還在粼粼前行著,路越來越偏。七人中總算有一個覺察出異常,舉手想示意其餘人停下。但已經來不及了。錚鳴出鞘的湘君劍卷起萬重凍土與殘雪,裹挾著巨大狂妄的風,猛然炸開在荒原間!祝府的馬隊受了驚,馬車猛得一顛簸,祝燕隱驚呼一聲,險些滾了出來。祝府護衛拔刀出鞘,迅速將自家公子護在最中心,卻半天沒等來對手。祝燕隱自己跑出馬車,急忙看向遠處。那裏正是一片飛沙走石。關山七鬼自知中計,更清楚這趟若不拚命便會沒命,他們握緊武器,在彌漫的沙塵裏,警惕萬分地看著月光下的冷麵修羅,看著他手中那把令無數人膽寒的湘君劍。厲隨目光冰冷,一身黑袍漫卷。祝燕隱看得緊張極了。祝府護衛低聲道:“公子,江湖恩怨咱們不宜插手,還是走吧。”祝燕隱其實不想走,但又怕自己留在這裏,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便不甘不願地往馬車裏鑽。然而還沒等他完全鑽進去,另一頭的人就已經打了起來,關山七鬼即便不是厲隨的對手,到底也不是泛泛無名之輩,畢竟練了這麽多年的噬月邪功……其實不練還好,因為他們才剛使出一招噬月,厲隨眼底就越發殺意濃厚,像是想起了那夜雪原,反手一劍,其中兩人的雙腿便如柴火棍般折在枯草堆中。慘叫劃破夜空。祝燕隱一把捂住耳朵,心都在顫。其餘幾人也被厲隨的劍法所驚,意識到雙方巨大的實力懸殊,後背這才後知後覺滲出一層冷汗,再想逃走,卻哪裏還有機會。跑得最快的三個人還沒反應過來,頭就已經飛到了半空中。關山五見勢不妙,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突然調轉方向朝著不遠處的祝燕隱衝去,試圖挾持人質。他想著,雖然祝府護衛眾多,但比起厲隨——耳根傳來一陣寒意。其實並不痛,但……關山五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稀裏糊塗栽倒在地上,一直到咽氣,他都沒發現自己其實隻剩下了一半腦袋。祝燕隱臉色發白,胃也翻湧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