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呢。”祝小穗的演技也不錯,畢竟是高門大宅裏出來的,這方麵的經驗很豐富,他眉心一皺,將“明明出了事還要強裝沒事的小廝”表演得十分活靈活現,“我家公子有舅老爺與江神醫照顧,不會出事的,等他身體好一些了,再請趙少主過來探望。”趙明傳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深深歎了口氣。其餘門派也隨著癔症傳聞的愈演愈烈,逐漸琢磨出了不對,紛紛跑來問趙少主,但趙明傳確實也什麽都不知道,又沒與祝府商量過不好亂說,隻能敷衍應付幾句——更像出事了。於是整個武林盟都被緊張的氣氛籠住了。倒不是因為他們與祝府的交情有多深,主要是大家平時全仰靠斯文好說話的祝二公子,才能與厲宮主搭上幾句話,倘若他真的出了事,那厲宮主豈不是更陰風側側沒人管了?這誰能頂得住啊!提心吊膽,還腿軟。萬渚雲是武林盟中唯一一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他也想在終戰之前,就先將赤天的羽翼斬去七七八八,自然是全力配合。隊伍繼續向前行著,並且在一個黃昏日暮時,抵達了霜皮城。祝燕隱將車簾掀起一點,寒冷的北風立刻就嗖嗖刮了進來,凍得他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徐雲中坐在他身邊,大袍子也被吹了起來,立刻就嫌棄地說:“這是什麽鬼地方,怎麽昏昏沉沉日月無光的。”“你的好朋友不是住在這裏嗎,打算什麽時候去看他?”祝燕隱抱著暖爐,“估計赤天的人也很快就會找上你了。”一想到又要麵對蠟黃色的醜男人,大才子就覺得頭疼欲裂,辣眼睛,一句話都不想說。這座城算東北大城,夏時常有南方的富戶拖家帶口前來避暑,所以客棧不少,還都很闊氣。祝府依舊與萬仞宮住在一起,祝燕隱使勁伸了個懶腰,趴在窗口看著對麵:“巧了,那座樓叫藍煙樓。”“算算日子,她應該快回來了。”厲隨關上窗戶,“累不累,去歇會兒。”“不累。”祝燕隱靠在他懷中,想到藍煙能來,心裏自然高興,但一想到後麵還得掛一個潘仕候,就又不那麽高興了。……徐雲中沒有耽擱,當晚就去了城南好友家中。一座四四方方的清雅小院,牆角長著寒梅,積雪蓋了黑瓦,撲撲簌簌,鴉雀無聲。“宋兄。”無人應答。“宋兄,我來探望你了。”依舊沒動靜。徐雲中索性自己推開門:“宋——”屋內燭火跳動,火盆燒得很暖。床上躺著的白衣男子身形清瘦,黑發散亂,一雙丹鳳眼含著淚……活活疼出來的,因為他剛被莫名其妙點了穴,動不了,嘴裏還塞著帕子,看起來更可憐美麗了,和他的好朋友城北徐公不一樣的美麗,後者是狂放不羈,他則是纏綿病榻,屬於病弱款。桌邊坐著的,自然就是上回陶然亭中給銀子的那個醜男人,焚火殿的護法之一,擅長蠱毒名字難記的古撒蠻邁。徐雲中驚怒交加:“你竟找到了我朋友的家中?快些將他放了!”古撒蠻邁道:“這裏最安全。”宋玉:“唔!”徐雲中眉毛豎著:“你想幹什麽!”古撒蠻邁不緊不慢道:“徐老板事情做得幹淨,教主很滿意。”宋玉此時經過一番掙紮,把嘴裏的布團吐了出來,震驚地說:“多年不見,你竟已淪落到要與這種下三濫的人為伍?”徐雲中:“你能不能閉嘴!”徐雲中又向古撒蠻邁伸出手:“事情我已經做完了,解藥呢?”宋玉還在床上不停地說:“要什麽解藥,你中毒了嗎,可就算你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也不該為虎作倀,這……徐兄,不,徐雲中,我對你甚是,咳咳咳,甚是失望!我宋某人沒有你這種朋友!”徐雲中實在受不了了,第一次覺得文人真是煩啊,於是走到床邊,隨手抄起那團破布,又給塞回去了。宋玉:“!”古撒蠻邁還在一邊看著戲,一邊給他自己倒茶,倒宋大才子睡前剛泡好的珍貴白茶,再“咣咣”一番痛快牛飲,那叫一個粗魯。宋玉:野人,呼吸困難。第66章 宋大才子自幼體虛, 長年累月纏綿病榻的,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風一吹就要飄走,徐雲中也怕捂嘴太久給他捂出毛病, 於是又冷冷催促了一回古撒蠻邁:“現在事情都已經做完了, 給我解藥。”“急什麽。”對方放下茶杯, 繼續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話道,“既然徐老板能順利給祝二公子下蠱, 那應當已經同祝府混得很熟了,我這裏還有一瓶藥,你再想辦法混入萬仞宮的飲食中。”徐雲中對此倒是沒覺得意外, 因為醜陋的黃色男人就應該這麽出爾反爾、卑鄙無恥, 太遵守承諾了反而與外形不符, 他尖酸道:“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萬仞宮的人功夫何其高,你竟讓我一個文人去給他們下毒?”古撒蠻邁道:“徐老板已經做了初一,還怕再做十五嗎?可別辜負了教主對你的信任。”徐雲中又想起了那個帶著三條縫麵具的醜男一號:嘔。宋玉半伏在床上, 呼吸粗重,可能是受到“多年好友品德竟然如此低劣”和“凶殘的匪徒實在太野蠻了”雙重打擊,看起來已經快要昏迷。徐雲中又問:“若我不答應, 你便不會給我解藥了?”古撒蠻邁點頭。徐雲中:“卑鄙!”古撒蠻邁看著他,嘖嘖搖頭:“真是可惜, 徐老板長了一副好樣貌, 卻要在今晚去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