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一進門便聽到夷希微的這句話，便住了腳步望著手裏的雞湯愣神。夷希微扭頭看到他也在心裏暗暗罵娘：哎喲！這話趕話給趕的，怎麽正好就讓他給聽到了？這一個還沒哄好呢又來一個，娘的！自己這張破嘴喲！夷希微輕咳了聲嗓子，裝作沒事的樣子，“你端來這做什麽？自己吃去。吃飽了就睡去，外麵兩間空房，你住西邊那間，東邊的留給阿敏……”元恪低了頭輕聲道：“不必了，在下這就離開。我看先生也沒怎麽吃飯，才端過來……這幾日煩勞先生照料了，還請先生告知該如何出這山穀。”夷希微使勁抓了兩把頭發，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徹底不知道怎麽哄這倆小崽子了，也知道自己這次是真傷了小籠包的心了，但自己就是沒來由的不信任他，總覺得他在打言敏的主意……夷希微不想承認這份不信任裏有嫉妒的成分在，那樣顯得自己忒小氣，但細細分析的話除了六年前那件事好像也有這個原因，唉，自己果然是心胸狹窄之人，這樣看，對不住小籠包的地方好像又多了些……言敏忙道：“元哥哥，我同你一同走，不過我們還是先得要出解藥來。喂，快把解藥給我們！”夷希微索性坐在地上甩賴皮，“不給。你倆隻能呆在這，哪都別想去！”“言姑娘，其實我們不必跟他要解藥，因為……”夷希微怕他道出實情就更攔不住言敏了，忙打斷道：“因為我也沒解藥！小籠包，你再住幾日吧，六年前的事段幹卓說壓根就沒怪過你，那件事與你無關，你沒必要內疚。”元恪手一抖，雞湯灑落了一點，“你……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他真的不怪我了？”“你們在說些什麽？”言敏急道：“六年前？我大師哥和元哥哥有什麽事？你見過我大師哥？他在何處？”“六年前……”元恪放下托盤，不敢再看夷希微，“段幹先生帶我逃亡，我誤信了奸人之言，給段幹先生的水裏下了藥，還……還用匕首刺傷了他，段幹先生帶著傷將我藏到醫死人處，他去引開那些人，然後……便六年不見蹤跡……”“元哥哥，你！你怎麽這麽糊塗呀！”言敏恨得推了他一把，看他滿眼的歉疚隻好歎了口氣又道：“算了，元哥哥也不怪你，都是那個奸人害的！你隻說，那個奸人是誰？”“那人蒙著麵，我曾經一直以為是辰司殺，但現在也不敢確定了。”元恪抿緊了唇看著夷希微，低聲咬牙道：“先生可知道那人是誰？我將來一定手刃了他！”“還能是誰？！”言敏急道：“一定是辰司殺！我們現在就去找他替我大師哥報仇……”話還沒說完就被夷希微狠狠地彈了個腦瓜崩，“你天天胡叨叨些啥呀，壓根不是那麽回事。”“你知道？那你說是怎麽回事？”言敏捂著腦袋憤憤道。“就……”夷希微仰著頭眼珠轉了半天，才想好一套自以為沒漏洞的說辭，“哦，是這麽一回事。那段幹卓不是被朝廷和江湖上的人追殺嘛，他就想找個犄角旮旯藏起來。小辰是朝廷的人嘛，但跟段幹卓又是師兄弟關係，也不好讓朝廷裏的人說閑話，他倆就商量了個法子，做一出戲，先是小辰慫恿小籠包給段幹卓下藥，然後小辰再去抓段幹卓，明麵上小辰跟很卑鄙似的，其實隻是為了撇清跟段幹卓的關係，裝出他倆關係很不好的樣子，騙過朝廷那邊去。”“後來他就把段幹卓放走了，交差說是人已經殺了。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就開始胡說八道，以為段幹卓被辰司殺抓起來了，也就不追殺他了……嗯……應該就是這麽一回事……對了，其實段幹卓這幾年一直貓在一個寺廟裏當和尚呢，不過天天偷吃狗肉，也不忌酒，偶爾還下山逛逛妓院。前幾天我還瞧見他了呢，他還腆著個大肚子樂嗬嗬的跟我打招呼，他人也已經養的肥頭胖耳的了，跟彌勒佛似的，你們根本不用擔心他。”第9章 言敏聽到段幹卓沒事心裏先是一喜，待聽到他出家當和尚立馬叫嚷開了，“你胡說！我大師哥怎麽會出家？我兒時他親口跟我說將來會娶我！還有，他肯定不會變成大胖子，你故意醜化他，想讓我不喜歡他了是不是？！你心眼怎麽這麽壞！他到底在哪裏？你現在就領我去見他！”“不去。”夷希微摳了摳門牙，踞坐地上一臉無賴樣，“我給了他三個銅板，他就把你賣給我當媳婦了，咱倆辦喜事的時候我請他來喝喜酒就是了。”“你！”言敏確定了這人又在滿嘴的胡說八道，恨得連踢了他好幾腳，要不是元恪攔著，真能活踢死他！元恪自然不信段幹卓出家的說辭，隻滿眼小心的問道：“那人真的是辰司殺？辰司殺放他走了？他……這幾年真的沒遭什麽罪吧？”夷希微一隻胳膊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彈了彈被言敏踢髒的衣服，斜眼挑眉問：“他能遭什麽罪？”元恪輕吐口氣，“那就好……我總怕他這幾年過得不好，總夢見他……沒事就好。”夷希微爬起身，突然湊近了他紅著眼咯咯冷笑了起來。元恪和言敏都被他笑的心底發慌。“他活得好著呢！比你們都樂嗬。”好半晌元恪才聽到他夷希微咬牙猙獰道。夷希微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竭力克製著身上的戾氣，過了一會兒轉身看著言敏，剛想幫她理理衣服卻被避開了。看著言敏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夷希微手頓了半天才放下了，垂眼道：“老實在這裏待著，我保證你能見到你大師哥，不然……你大可以試試。”說罷夷希微不再管他們兩個，大步走了出去。言敏見他出去了連忙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大口氣，“哎呀，嚇死我了……元哥哥，你看見他剛才的眼神了嗎？我真覺得他能活吃了咱們兩個……他是不是個瘋子啊，怎麽一會兒一副麵孔，一會兒子裝個老好人的樣子；一會兒子又變成那個樣子，活像是個要吃人的惡鬼……元哥哥，我們該怎麽辦呀？”“元哥哥，元哥哥，你……你怎麽了？”元恪被言敏搖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忙按了按太陽穴順便掩住了眼神裏的痛苦，“沒……沒事。言姑娘，你聽我說……你聽他的話吧，別傷他……我們先留下來，過幾日再說吧。”言敏咬了咬唇，鬆手惱道：“你們兩個怎麽都怪怪的？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你不會背叛了我大師哥變成跟這個瘋子一道的了吧？”“怎麽會……言姑娘，其實他說的對，你該聽他的話，你不能信我。我這麽卑鄙……”元恪苦笑了一聲，“我總盼著他能過得好些，看樣子……六年前的事我說什麽也沒用了……大不了日後將這條命還給段幹先生就是了。”“你別說這種話。”言敏忙安慰道：“我大師哥肯定不會怪你，他費心救你當然是想讓你好好活著。”元恪微微搖了搖頭，“言姑娘，你先好好歇歇，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吧。”“嗯。”言敏道：“你也好好歇著……不過還是得防著這個夷希微，不知道他跟辰司殺什麽關係。但不管是什麽關係，他們兩個都是大壞蛋！若他們還敢傷我大師哥，我定饒不了他們！”元恪出門尋了半天沒尋到夷希微。天色漆黑，再加上這個山穀地勢氣候皆詭譎，很難辨清方位，元恪隻好原路返回，老老實實坐在門口等。天上本有三五殘星，不知何時都隱了去了，此刻天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元恪剛想打個火折子，忽然聽到一聲悶雷，緊接著便是一聲淒慘大叫：“鬼啊！”元恪還沒站起身就被人撲到了身上，“鬼……有鬼……救命啊……”元恪好容易就認出身上瑟瑟發抖的人就是夷希微，忙抱住了他，“先生？怎麽了？哪裏有鬼？”夷希微抓緊元恪不敢鬆手，閉著眼一個勁兒的咽唾沫，跺著腳大聲罵：“你瞎嗎？！這天上飛的地上爬的不都是嗎？趕他們走！趕他們走！讓他們別找我……跟我有何關係？明明是他們自己命短！”元恪忙拍了拍他的背，溫語道：“先生莫怕，沒有鬼，沒有鬼，若有……我給你擋著……”夷希微粗喘著氣仍不敢睜眼，“快……快回屋……點燈！點燈！看我不照死這群死鬼！”元恪半摟半抱的好不容易才把人弄進屋，夷希微迫不及待的點了蠟燭，一手舉一個到處亂照，一邊照一邊翻邊邊角角，確定連茶杯裏也沒有鬼才重重吐了一口氣。氣還沒吐完，又是一個悶雷，夷希微嚇得一個激靈蹦起身，爬到床上把自己蒙了個嚴嚴實實。“小籠包，上來，快上來……”夷希微從被子裏扒拉出一道縫兒，露一隻眼睛好心好意的哆嗦著勸：“這裏鬼太多了，你……你同我一起睡，我可以保護你……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