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那樣照顧他了,他怎麽能對你說出這樣的話來?”言敏一邊不忿的說著一邊掏了塊手絹拉過他的手給他擦手。段幹卓看她那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擦拭的樣子,心裏酥軟,不由自主的輕叫了一聲“阿敏”。言敏一看他丟了魂兒似的看著自己,臉也紅了,丟開他的手扭了頭,“你手怎麽這麽涼?”“哦,我手剛沾了涼水。”段幹卓回過神來,兩手搓了搓,“你別怪小籠包說話不好聽。生病的人都那樣,脾氣大,再說,他命也苦……我們得讓著他些。”“我幫你暖暖吧。”言敏也不敢看他,隻摸到他的兩隻手捉了過來細細揉搓著,“他到底是中了什麽毒?好醫嗎?”段幹卓微微歎了口氣,“冰蠱毒……不好醫。”“連我們若缺山的醫術也醫不了嗎?”言敏睫毛翹了翹。“他小時候我帶他回過若缺山,你大概不記得了。我請了師父幫他看,師父也沒有法子。那時候我和他又被追殺,怕連累到你們,也想再尋尋法子治他,我便帶他去尋名滿天下的神醫醫死人……沒想到那時候他刺傷了我,我便與他分開了……我一直以為醫死人替他治好了,不曾想再見到他卻見他的病症還在,醫死人也不過是給他續命罷了。”言敏急道:“那你這六年到底去哪裏了?誰在追殺你們?”段幹卓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你知道他是誰嗎?”“誰啊?他不是叫元恪嗎?”“七年前我從徐頃嘉手裏救出兩個孩子,一個是已故的軒王之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元,另一個便是元恪了。”言敏吃驚地瞪大了眼,“那他……那他是前太子元玄朗之子?”段幹卓頷首,“不錯。”“怎麽會?如果他真是元玄朗的兒子他不應該當皇帝嗎?他怎麽會中冰蠱毒?又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第18章 “怎麽會?如果他真是元玄朗的兒子他不應該當皇帝嗎?他怎麽會中冰蠱毒?又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段幹卓按了按眉間,這才道來,“當時元玄朗病入膏肓,軒王也已早逝,淵寧帝就隻剩了兩個子嗣元和元恪。徐頃嘉早已在外擁兵自重,他見淵寧帝老邁,太子又病重,此時便有了反心。後來我把他們兩個救回來,頃嘉之亂也逐漸平定下來,太子病故,淵寧帝便想提前下詔書立元恪為新帝,以防再起禍亂。可是不曾想,元恪就在詔書宣讀的前一晚發了急症,疼痛難忍,我幫他把了脈才發覺他不知何時中了冰蠱毒。這種蠱毒極折磨人,每三個月毒發一次,發作起來似萬蟲蝕骨般的疼痛,醫書上說中了這毒的人一般活不過三年,無法可解……你現在該知道他活到現在有多不易了吧?”“那……那他是挺可憐的。”言敏抿了抿唇,“大師哥,我以後一定對他好點。所以,元就當了皇帝了?那元哥哥為什麽會流落在外麵?哦……我知道了,小皇帝容不下他了對吧?老皇帝死了後,小皇帝就想殺他,所以你把他救了出來!難怪你也從宮裏逃出來了。”段幹卓歎了口氣,“是我把他帶出來了。但當時淵寧帝還在世,下令追殺我們的也是他。”“為何?”言敏眨了眨眼,“元恪不是他的孫子嗎?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人不是都說淵寧帝是仁君嗎?”段幹卓冷笑了一聲,“待別人稱得上是仁,待自己便不是了。”言敏沒太聽懂,但還是點點頭附和道:“我信大師哥的。他派人害你和元恪,肯定不是什麽好皇帝,是個壞蛋皇帝。”段幹卓一笑,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你不能任人唯親呀。他這樣才是一個真正的好皇帝,當初錯的人是我,現在錯的也是我。”元恪隱隱約約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一怔,沒做聲,隻是扶著牆拖著身子慢慢又回了屋。言敏一歪腦袋,“什麽意思?我怎麽沒聽懂?”段幹卓噗嗤笑了一聲,“小傻妞喲。”“你……”言敏氣紅了臉,扭頭道:“我哪裏傻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為什麽瞞著我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還起了個假名字叫什麽夷希微,那麽難聽的名字!你不知道我這些年一直在等你嗎?好不容易等到你,你卻什麽都瞞著我,連你是誰都不告訴我,裝出那番瘋癲的樣子瞞我這麽久,拿我當傻子哄著很好玩嗎?”言敏說著說著委屈上湧,把自己的淚都氣出來了。段幹卓皺著眉頭把她攬進懷裏,心被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阿敏,大師哥錯了。原諒大師哥這一回吧,大師哥以後什麽都不瞞你了好不好?”又溫和的哄道:“一開始江湖上那麽多人追殺我,那日尋到你們時又那麽多人,我怕招惹是非連累你和小籠包才沒敢說實話,隨口起了個假名字。來到這穀中後,我就沒想瞞你,屢次暗示,隻是你自己不認識我了麽,我跟你說什麽你都不信我。虧你還天天把大師哥掛嘴邊上呢,唉,感情你隻是嘴上念叨念叨我,壓根就沒把我放心上呀。又怎麽好賴我呢?”言敏聽到這也覺羞愧,自己是把他的相貌忘幹淨了,就擦幹了淚道:“那元哥哥怎麽知道?你告訴他了是不是?”段幹卓眯了眯眼,調笑道:“沒有。本來我還疑心他,想瞞著他。可他聰明,見我第一眼大概就認出來了。還說不是因為你笨?”言敏一噘嘴,“不是我笨,明明是你壞!”“喲,我倒不知,我哪裏壞了?”段幹卓湊近了她,色眯眯的笑道。言敏紅著臉轉了身,“就是壞!壞到骨頭縫裏了,原先你明明不這樣的,人一本正經的,可是現在……現在就跟個老色鬼似的!那天一見我就說要娶我當娘子,還……還總是調戲我,沒個正行!我怎麽知道,你其實是個大壞蛋呀。”“那也是因為你自己先說要嫁我,我調戲調戲你還不是正當的了。”段幹卓很不以為過。言敏越發抬不起頭來,強強道:“那……那你對我也不好,你隻對元哥哥好。你總是吼我生我的氣,對元哥哥就笑眯眯的,從來不生他的氣。還有,你偷偷給他做好吃的,我都瞧見了,那天你隻給他做了個糯米兔子,都沒有我的份!你明明就是偏心他,別想否認。”段幹卓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哈哈大笑出來,直到看到言敏又要生氣了,才苦苦憋住了笑,抬手遮住了嘴角的笑意道:“我說呢,你那天怎麽突然就生氣了。我的好妹妹喲,我偏心哪個你當真不知?你要想吃,隻需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做一鍋就是了,還怕你撐壞肚子呢。怎麽連他的醋都吃?他在我心裏又怎麽能跟你比?快,親我一口,我就不告訴他了,不然他知道了能笑話死你。”言敏這回沒被他氣走,隻是氣呼呼的掐了他胳膊一把。段幹卓也甘之若飴的受著。言敏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你還沒說你這六年到底跑哪裏去了呢?”段幹卓不好意思的一撓頭,“不是同你說過了嘛,當和尚了,你沒看我現在都不吃肉嘛。”“你說什麽?!”言敏大聲打斷道:“你這六年真當和尚去了?!”段幹卓使勁憋著笑,麵色一本正經,“啊。寺廟裏好,清淨,也沒人追殺我。就是不能喝酒吃肉,也見不到女人這點不好。我就是因為憋了六年了才一眼看上你了嘛,不然哪裏瞧得上你呀。”言敏本來想著剛與他相認,不能生他的氣,可沒想到他還是這麽愛氣自己,一時發作不是,不發作也不是,憋得臉通紅。段幹卓看夠了她的窘態,才哈哈笑著輕摟過她,“剛哄你的,大師哥是打心眼裏喜歡你。這些年當和尚也是被逼無奈的,有了你誰舍得再去當勞甚子光頭和尚?”言敏聽得放了心,安安靜靜的靠在他身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一時心裏的甜蜜難以言表。段幹卓見她沒再追問才暗自鬆了口氣,總算把這六年時間順便糊弄過去了,總不能真告訴她自己這六年的去處。又想,若她認不出自己,回了若缺山,自己這後半生還有什麽活頭?這一天元恪一直躺在床上裝睡,任由段幹卓和言敏來叫也不起。段幹卓無奈,隻得第二日早早起了,費盡心力的做了碗長壽麵,又拿了那把桃木劍,叫了言敏一同去給元恪祝壽。言敏自然是歡歡喜喜的隨著他去了。見元恪還是不起,段幹卓直接把手伸進被窩,撓了撓他腋下的癢癢肉。元恪被那雙涼冰冰的雙手惹得欲火漸起,隻得無奈睜眼。段幹卓這才笑了,拉住了他的胳膊,“快起來,別裝死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我給你做了碗長壽麵,給我吃幹淨。”言敏吸了吸鼻子,也笑嘻嘻道:“你快瞧瞧,這碗麵可香了,我都撈不著吃。光麵我大師哥就和了半個時辰,肯定很筋道;還有裏麵的湯,大師哥熬了好久呢,給你加了很多名貴的藥材;上麵的肉……”元恪聽著她含笑的聲音隻覺刺耳,連看也不看那麵,冷冰冰地打斷,“今日不是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