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偷偷睜開一眼偷瞄了一下,緊接著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咳了一聲提醒道:“我勸你還是拿些寶貴的東西出來換比較好,比如說你家的傳家寶啥的。當然,這些東西不是我要,我是做法替你供奉著,將來才好管你事成。”湛淵心中越發拿不定,低聲苦笑:“你剛也說我無父無母,哪裏來的傳家寶?你又如何不知這桃枝對我意味著什麽?為什麽要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那人暗自撇了撇嘴,心道這越是有錢的人越摳。又看那包桃枝的盒子綢緞著實不錯,自己本做了個八卦鎖想送給他的小徒兒當生辰禮物,拿這盒子裝了也好看,便隨意把盒蓋一扣,扔到了一旁。“罷了。”那人說著不知從哪掏出一大捆紅線,從裏麵隨意抽了一根丟給湛淵,又撚一張紙塗塗畫畫了半天一並丟給他。湛淵忙小心的將紅線握在手心,看那張紙,見上麵畫了些草藥,每種草藥邊上還分別注明了該煎幾兩,如何服用,卻唯獨不見藥名。“你這病是情思鬱結所致,往大了說能致命往小了說壓根就沒病,是沒事閑的。凡事看淡些也便過來了,再照著我給你的藥方服幾劑保管還能活。嗯,放寬心,你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那人說罷閉了眼一副懶得再搭理他的模樣。湛淵使勁咬了口舌尖,“先生為何不直接寫藥名?”“那玩意兒誰記得住?”那人不耐煩的哼哼道。湛淵拿紙的手抖了抖,不由得問道:“既然先生精通藥理,那在下還有件事想問詢先生,先生可知世間是否有種能解百毒、起死人肉白骨的神草?”“那你可問對人了,天底下的藥草無我不曉的……起死人肉白骨的神草?容我思量一會兒……”那人說著手撫下巴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想著想著拿折扇一拍手,“哦!我記起來了,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草了,叫……叫什麽來著?我忘了名了……不過世上真有種草被認為是神草,據說它能起死人肉白骨,而且世間難尋。但其實吧,那壓根不是什麽神草,因百年才長一枝,便被人們傳玄乎了而已……那草長在西域高原與戈壁交界的一座雪山之上,無枝葉,香氣能傳十裏,是世間極性熱的草,它能解的百毒隻是寒毒之類的;那所謂的‘起死人’的說法也不過也是因為那草自帶毒性,食後會讓人斷氣閉脈,出現假死的症狀,十數日後才可醒過來,所以就被人當作能‘起死人’了,,都是胡說八道的。而且,好像那草還有個壞處,吃多了會讓人記性不好……哎,你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我還想去尋那草來著……不對不對,我閑得沒事尋那草做什麽?嗯……那草到底叫什麽來著……我這破記性……”湛淵聽罷氣得渾身哆嗦,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咬著牙道:“是不是叫無根草?”“對對對!”那人喜得撫掌,大叫道:“就叫這個名!長在什麽山上來著?”湛淵磨著牙繼續道:“比佛山。”“對對對!錯不了,就是那山!”湛淵胸膛狠狠起伏著,想:好你個段幹卓啊,你可真夠狠!我給我等著!湛淵如此想著,也徹底確定了:自己當初尋來的確實是無根草,而無根草確實真能解他身上的蠱毒。就憑段幹卓這打小就記不住藥名、又好糊弄人的尿性,可能幼時為了逗弄辰司殺便隨口胡謅過什麽“齊羽草”、“壺晝山”。辰司殺就假借了這名,好讓自己誤以為那解藥實際上不存在。所以湛淵在地圖上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什麽“壺晝山”,而被湛淵的向導帶去了比佛山,自己又是照辰司殺所形容的草的性狀來找,所以肯定找的就是無根草……隻不過他們兩個都知道解藥便是無根草,唯獨自己不知道……後麵的事也不難猜,段幹卓真以為辰司殺屍首在自己那,便去了,被自己逼迫喝了解藥。辰司殺派來一同尋無根草的那些人還在自己軍中,可能在段幹卓端起閉息前就跟他通了氣了,後又在祁明要將他埋葬時再使法子偷偷將他調換了出去……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湛淵心中的委屈無以複加,你為何這樣騙我?是因為恨我,才忍心讓我吃這些悔痛嗎?你以假死逼迫我還回這一世清平是否是聽了辰司殺的話?可你既然見我肯聽你的話,就該明白了我對你的心意,為何還忍心這樣騙我?以前是那般疼我,為何那時一點都不憐憫我?湛淵想怪他,想狠狠地質問他,可看他閉著眼一副優哉遊哉氣定神閑的神色,憋了這許久的怨氣竟然就無形中散了。又想到他說的吃了無根草會記性不好,不由得擔憂他真不記得自己了。湛淵抖著手解開隨身帶的錢袋,拿了一金錠放在桌子上,“在下還有件事想詢問先生。”那人一聽到金子碰到桌子的聲音,立馬睜開了同樣亮閃閃的眼,直著眼舔著臉道:“盡管說盡管說,這世上的事真沒我不知道的!”湛淵見他這幅性急的樣子記起了他為一兩個銅板斤斤計較的事,見他也總算有了點煙火氣,不由得笑了笑,“想請先生算算我心愛之人在何方。我同他因為戰亂分開了,一連苦尋他三年尋不得,萬望先生指點迷津。他日若尋得到他,在下必有重謝。”“好說好說。”那人裝模作樣的閉眼一掐,睜眼開始胡說八道:“在西方!你從此處一直往西走,遇見河就向東,遇見山再向西走,遇見河就再往東,遇見山就再往西……就這個走法,不出三年保管找得到她。”說著便急不可耐地伸手想拿金子,卻被按住了手。“先生算錯了,我已尋到他了。那便請先生另算一遭事罷,在下姓甚名誰。”那人心裏破口大罵,這小爺上哪知道去?其實剛湛淵走過來之前自己便暗地裏打量他了,身著華服麗袍,又有那麽多隨從,定是有錢有勢者,又見他雖年輕而兩鬢斑白,又是滿臉愁容,想這個年紀最有可能因情所困,且他病重又長途跋涉而不見他父母相隨,便料他父母已逝。可關於他姓甚名誰就算打死自己也算不出來啊。“嗯……”那人又裝模作樣掐算一番,“你的名字同火有關……”“錯了。”湛淵垂了垂眸,想他的記性是真的壞了,他真的忘記自己了,若還記得一絲一毫便不會毫無波瀾的麵對自己,自己總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些什麽的。湛淵輕握了握他的手,“那敢問先生姓甚名誰?”那人想抽手沒抽出,心裏犯了嘀咕,覺得這人略怪,不耐煩道:“在下神算子。”“我是問先生的名姓。”“無名無姓不行啊?!他們都喊我算命的。”那人隱隱動了些怒氣,還是抽不出手,心道這人到底是做什麽的?看著病怏怏的沒想到氣力倒大。“世人都有名有姓,為何唯獨先生沒有?”“那是你們凡夫俗子。小爺是土地神,從地裏長出來的,所以沒名沒姓。我說你抓著我幹嘛?放手啊。”那人頓時換了副罵咧咧的架勢,一絲都沒了剛剛的仙氣。“你有名字。你叫段幹卓。”那人愣了愣,“段幹卓?段幹卓?這名字倒不賴,聽著還有點蓋世大俠的派頭。行,反正我也缺個名兒,那從現在起我就叫這個了。你能放手了嗎?”湛淵不吭聲,拿那根紅線仔細幫他綁在左手腕後才鬆了手,還一連係了九個結。“哎,不是,你係我手上沒用啊,這是要係你心上人身上!”湛淵心裏其實很難受,但又想,其實也好,他忘了自己對他做過的那些齷齪事,反倒給了自己機會與他重新來過。湛淵扶著桌角慢慢站起身,看著他紅了眼眶,“阿卓,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段幹卓有些困惑,繼而大悟,“啊?難道……難道你是我的故友?哎呀,我竟然有故友!我這種人竟然有故友!……失迎失迎了,故友從何處來?!”湛淵換上了一臉哀怨,“故友?我們明明是夫妻。我尋了你整整三年,可你忘了我了,這桃枝便是我們的定情信物。”段幹卓驚得跳起身,“啊?!怎麽會?你……你是男的啊。我怎麽會娶你?”湛淵猛咳了一陣,“你的左乳尖上有個紅痣。我若不是你的枕邊人如何會知道?”“啊?有嗎?”段幹卓也不確定,忙扯了扯衣服去看,別說,還真有!湛淵也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我脖子上這個牙印還是我們歡好時你給我咬的,這麽深……這些年了都沒消。你怎麽好不認?”“這……這……”段幹卓頓時沒話好說了。湛淵想他就算記性壞了,但心性定不會變,就裝出轉身要走的樣兒,“罷了,你既然負心忘了我,那我現在就回去,常臥青燈古佛旁了此殘生吧。”“別別別,娘子留步!”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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