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夜中,張小元洗漱完畢換了中衣,盤腿在床上翻開劍譜,劍譜上放了那盒梅棱安給他的養顏霜,苦思冥想許久,也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問過梅棱安這件事。散花宮承此大事,門派內的房間果真不足,他又與陸昭明住在了一塊,陸昭明見他在看劍譜,早已搬了椅子過來,隻等著他開口提問。張小元卻抱著手在盯著那盒養顏霜發呆。他實在想不起來這件事,幹脆將養顏霜丟到一旁,往床上一躺,隨手翻看幾頁劍譜,又看看陸昭明,問:“大師兄,傷口疼嗎?”陸昭明搖頭。張小元很是佩服。那麽大個傷口,流了那麽多血,這一劍若是劃在他身上,他早就要開始哭了。張小元想了想,覺得大師兄可能是人比較呆,反應遲緩,所以才不覺得疼。可這也不對。與人比試的時候,陸昭明的反應可一點也不慢。張小元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可他武功低微,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究竟對不對,他還是憋不住開口,又問:“大師兄,今天你和路衍風比試的時候,本可以避開他那一劍的吧?”他好歹見過陸昭明幾次出手,陸昭明反應極快,不該避不開路衍風最後的那一劍,更何況大師兄還有福緣加成,就算路衍風的武功高,能傷到他,可也不該如此輕鬆。陸昭明答:“是。”張小元皺眉:“你本可以不受傷的。”陸昭明輕聲說:“師叔曾教過我一句話。”張小元追問:“什麽?”陸昭明:“樹大招風。”張小元怔愣片刻,方才明白陸昭明這句話的意思。散花宮前比試,有那麽多人在旁觀看,誰都知道路衍風江湖排名三十一,就算他自縛一手,也當在前五十之列,而陸昭明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武林大會時,上場比試的多是各門中的青年弟子,武功強如路衍風的絕無僅有,那時候陸昭明贏他們便贏他們,眾人無非是覺得王鶴年的徒弟青年有為,可路衍風不一樣,陸昭明若不傷及分毫便輕易贏了他,或許要不了幾日,此事在江湖上便要傳到人盡皆知,誰都要知道陸昭明是個什麽人。張小元不免又想起初見大師兄時,大師兄頭頂的那幾個字。無名之輩。以他的身手,若他從不掩飾,他絕不該是無名之輩的。張小元覺得很奇怪。若普通門派之中出了一名武功極高的年輕弟子,隻怕那門派恨不得要宣揚到天下無人不知,好以此攬收些門徒,可大師兄的武功這麽高,師父從不對外宣揚便也罷了,師叔還要他小心低調,以免樹大招風?以張小元對這個江湖的了解,張小元覺得……大師兄可能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好了,這個師門裏,除開他身份普通外,好像都不是尋常人。他在認真思考這些事,自然閉嘴不言,陸昭明見他這麽久不說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開心了,心中略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看了張小元片刻,喚:“小元?”張小元猛然回神,眨一眨眼答應:“大師兄,怎麽了?”陸昭明:“若路衍風沒讓我一隻手,我或許是打不過他的。”他沒頭沒腦冒出這麽一句話,張小元一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大師兄這是在與他交底。師叔教大師兄隱藏實力,可那是對外,對內……他本沒有想過要隱瞞。張小元頓了片刻,反問:“路衍風江湖排名三十一,大師兄你或許打不過他?”或許的意思也就是……陸昭明也有勝的希望。“我沒有與他真正交過手。”陸昭明皺眉,“我也沒有和與他實力相當的人交過手。”他自己應當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贏。張小元沉默片刻,往床上一倒,覺得自己已對自己的江湖生涯失去了希望。“大師兄。”張小元說,“你也就比我大五歲。”陸昭明不知他為何要說這個,隻是點頭:“我知道。”張小元用劍譜捂住自己的臉,悶聲悶氣說:“我覺得就算我努力了,我這輩子也是追不上你的。”陸昭明將他臉上的劍譜拿開,好似忍俊不禁,微微對他笑了笑:“我就算努力了,也學不會像你那般說話。”張小元:“……”張小元小聲嘟囔:“路衍風才是真的不會說話。”“可你也的確該看看劍譜了。”陸昭明說,“回去之後,師父一定會抽查你。”張小元腦子裏已浮現出自己背不出劍譜後王鶴年傷心欲絕的臉,他沉默片刻,從床上翻了起來,打開劍譜,神色凝重。其餘不談,師父的那副表情,他是真受不了。張小元覺得自己突然便有了看劍譜好好學劍的動力。……張小元背了一晚上劍譜,三更後才睡,可第二天天不亮,他便被花琉雀的驚叫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