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謝相知聽到那位被他戲謔稱作正人君子的太子殿下、在他耳側啞聲含笑:“夫君。”“……混賬。”他隻來得及說出這一個詞,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些別的什麽了。***第二日樓中上下皆知樓主無緣無故發了好大一遭脾氣,遭了無妄之災的朝顏夫人有苦難言,還是太子殿下及時趕過來救了她一命。謝相知揮了揮手,摒退眾人,才正眼看向百裏澤。“我那小徒弟近日出了點事,我得趕過去處理一遭麻煩,免得她被誰謀害了,日後無人給我養老送終。”百裏澤眼神閃了一下,立刻若無其事的淡淡勾唇:“這是尚在燕爾新婚,澤便要失寵於樓主大人了嗎?”謝相知懶得理這裝模作樣的家夥,偏過頭去,懶懶抬眼:“雍京近日不是不大安穩,你這個一國儲君用不著回去處理嗎?免得哪天被人篡了位都不知道。”煙雨樓的情報網遍布天下,百裏澤並不意外謝相知探聽到這些事,微微一笑:“不急,總有人要坐不住自尋死路的,剛好這次全部解決了,省得日後平白再生事端。”謝相知不至於認為百裏澤連雍京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都處理不好,隻淡淡應了聲:“反正隨你高興就好。”他頓了頓又道:“那你留在煙雨樓?”雖說他和百裏澤已經過了明路,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但謝相知並不打算讓百裏澤摻和到和係統任務有關的事情中來。畢竟他萬一要做點什麽出格的事情也沒法解釋清楚,甚至他並不願意讓百裏澤知道的太多——他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這方世界的。百裏澤察覺到謝相知不想讓他一起的意圖,眼底神色沉了沉,但下一刻展露的仍舊是光風霽月的微笑:“不了,我恰好要去找一個人。聽說那人隱居在南州與青州交接的山林中,我需親自拜訪一趟。”“嗯。”謝相知沒有問一句他要去找什麽人,隻道:“你把煙雨樓的信物帶上,煙雨樓的規矩一向是認令不認人。如果你自己帶來南邊的人手不夠可以從煙雨樓抽調,就算用不上也省得那些不長眼的給你惹出什麽麻煩。”“我自有分寸,夫君……不必擔心。”百裏澤笑吟吟應下。謝相知聽了他那聲意味深長的“夫君”,表情僵了僵,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以後不要叫這個稱呼。”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滋味。太子殿下笑而不語。***百裏澤說他要去深山老林中找人到真不是糊弄謝相知的說辭,他的確早有打算,隻是屬下近日才找到那人的下落。百裏澤要找的這人,是隱居在深山老林中的一個隱士,同時也是一個方士。這方士年輕之時曾被百裏澤的祖父,也是上一任皇帝臨死前請過去煉丹續命。這方士也不是那等欺世盜名之輩,居然還真給老皇帝續了兩年的命,叫老皇帝騰出功夫來搞死了當時居然敢犯上謀逆的太子一黨人,這才叫百裏澤那安安分分的父親坐上了九重闕上那把椅子。隻是人當了皇帝後,再安分的人也會生出些不可言喻的心思來,比如長生不老。皇帝派了手下無數暗衛去尋找當初為老皇帝續命的那個方士,最終查探到這方士本名徐蘅,隱居在青州與南州交接的一片山林中,因為少年時曾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所以又得過一個“鬼醫”的敬稱,在武林中頗有些名氣。暗衛首領轉頭就把這事報給了太子殿下。百裏澤原本對此並不上心,甚至視為無稽之談,將那方士視為怪力亂神之輩,隻可惜他遇上了謝相知。謝相知成名十六年前,百裏澤派人去打聽了,得知他是忽然之間與煙雨樓一同出現在世人眼中的,當時便已是這副俊美無雙的青年模樣。百裏澤在煙雨樓中住的這些日子旁敲側擊,得知煙雨樓建立的時間遠早於十六年前。甚至“朝顏夫人”已經在樓中待了二十餘年,見到的樓主一直是那般年輕的模樣。二十餘年,幾乎是一個人的小半生,但這足以侵蝕世上任何一個人的時間在謝相知身上失去了作用,他宛如真正的仙人,已然不老。但百裏澤不是。縱然他手腕智謀高絕,生來地位尊崇,可他在見到謝相知時,終究是不得不承認他隻是一個……會隨著時間衰老無力的凡夫俗子。若是一生都得不到便也罷了,可那天上雪雲間月偏偏要落到自己眼前。這叫他如何能甘心!自是不擇手段也要留下!故而在聽到方士徐蘅的下落時,一向對神鬼之說嗤之以鼻的太子殿下居然有那麽一絲動心。他既能續命,又怎知他不能保人青春?青州與南州交接之處多山,百裏澤手下的人多方打聽才最終確定了徐蘅隱居的住址。百裏澤自然不會抽調煙雨樓的人手,他這些隱秘陰晦的心思絕不能有一絲一毫暴露給謝相知的可能。百裏澤帶來南州的親衛自然也是不夠的於是他直接調來了駐守青州的五千兵馬圍住山林,不教徐蘅給跑了,這才領著一幹人施施然上山尋人。而另一邊,謝相知是被係統直接傳送到天風崖下的。謝相知本身的實力在這個世界太受限製,無法禦風一瞬行千裏,但他被削弱得再狠,依舊實力遠超此界之人,穩穩當當坐著天下第一的位置。他站在天風崖下的暗溪邊,清澈幽冷的溪水濺上他衣袍,留下暗色花紋。抬頭望去,隻見千仞險峰,中間隱隱露著一線天。謝相知從衣袖中取出一顆夜明珠,四周頓時亮了起來,照出一個黑黝黝的幽深洞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種地方必然是為天命之女準備的緊急避難場所,說不定裏麵還藏了什麽前人留下的武功秘籍絕世神兵奇珍異寶。謝相知和係統交流了兩句,確定它在這裏麵查探到了他那個倒黴徒弟的氣息,這才悠然自得地走了進去。順便還一劍戳死了一條從洞穴頂部爬下來的碧綠毒蛇。這條短命的蛇被.幹脆利落一劍斬成兩段,劍光如雪,不染絲毫汙垢。係統忽然有些緊張:“宿主,這裏麵好像不止蘇明煙一個人的氣息!”謝相知挑了挑眉:“那個叫什麽宸的?”“不是。”係統有些焦急,“是很陌生的一道氣息,可能會有危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