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瀛麵不改色,單手拎起身旁一塊足有百斤的巨石,那小兵看直了眼,又遞了柄長槍給他:“這個玩過嗎?試試?”溫瀛接過去,姿勢嫻熟地隨意舞弄幾下,明明隻是一柄最普通不過的木槍,硬是在他手裏舞出了行雲流水、銳利逼人之勢。這下不單是那小兵,連身後排隊應征的人都喝起彩來。聲音傳到後頭兵房裏,出來個滿麵絡腮胡身形魁梧的把總,皺眉問發生了何事,小兵指著溫瀛將事情與他稟報了一遍。那把總聞言起了興致,叫人換了柄鐵槍來,抬了抬下巴,示意溫瀛再舞一遍給他看。溫瀛鎮定執起鐵槍。一套完整的槍法舞下來,那把總三撫掌,高興極了:“善!”再自我介紹:“鄙姓鄭。”對著一個尚未入伍的白身這般客氣,足見這人對溫瀛將來的看好,他的眼光一向毒辣,這個少年人並非隻有那花架子,他身上那股子氣,就注定了日後必不會是池中物。溫瀛不亢不卑道:“鄭把總,幸會,在下溫瀛,冀州廣縣人士。”溫瀛呈上自己戶籍文書,鄭把總隨意翻了翻,發現他年歲果然不大,且今日還是他生辰,於是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後生可畏,以後你就跟著我混,保管你有酒有肉吃!”作者有話要說: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馬上就切時間了,然後就嘿嘿第42章 天煞孤星敬國公府將要出嫁的準毓王妃意外去世,消息一夕之間傳遍整個上京城,大多數人聽罷除了感歎一句可惜,更多的又議論起毓王殿下那克妻的傳聞。若說之前兩回或還隻是巧合,如今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三次,已無人再懷疑,淩祈宴他就是個天生死老婆的命!淩祈宴派了府上長史替之去敬國公府吊唁,連太後都讓寧壽宮裏的大太監去了國公府一趟,皇帝大約覺著確實是自己兒子克死了人家閨女,破例給林家女追贈了一個縣主身份下葬,又將林家長孫的官職提了提,安撫平息了林氏遷怒皇家的怨氣,待到年節一過,惜華郡主出嫁,這事便再沒人提起了。不過這段時日京中各府都有些人人自危,有適齡女兒的,紛紛動起來,趕緊給定下親事,就怕被皇帝和太後盯上,硬塞給毓王,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像敬國公府那樣,女兒死了還能追贈個封號,還能恩澤兒子,換做其他家,死了那可就當真白死了!上元節一過,太後帶著淩祈宴去了趟城郊的皇家寺廟,一路叮囑淩祈宴,到了菩薩麵前,須得虔誠一些,萬不能不當回事,褻瀆了菩薩。淩祈宴心不在焉地應著,他知道這回連他祖母都懷疑他當真克妻了,才想要帶他去廟裏,看有無辦法化解,他還不能拒絕。……算了,就讓祖母寬心好了。懿駕停在寺廟外,住持出門來迎接,與太後互行佛禮,領著太後與淩祈宴進入廟中。沿著林蔭曲徑進入正殿,淩祈宴規規矩矩地跟隨太後上香、叩拜,再聽老住持誦經。這一聽就是一個時辰,淩祈宴實在熬不住,趁著太後沒注意,悄悄起身,退出殿外去。外頭院子裏的迎春花都開了,飛花漫天,正是好時節。淩祈宴心情很好地伸了個懶腰,江林過來小聲稟報他:“殿下,張三郎也來了廟中,聽聞您在這裏,來與您問安。”淩祈宴叫人將之帶過來,張淵這段時日老實了許多,淩祈宴已有一段時間未再見過他。張淵今日來這,是為給要在這廟裏長住的母親和妹子送些東西,聽聞淩祈宴跟著太後來了廟裏拜佛,特地來見他。開口便與淩祈宴請罪,被淩祈宴揮手打斷:“行了,那林小娘子還沒嫁給本王,不必與本王請罪。”張淵趕忙謝恩,但依舊苦著張臉,眉宇間都是疲憊。淩祈宴睨他一眼:“敬國公府的人為難你們了?”“那倒沒有,我父親、母親已經將賠罪的姿態做足了,敬國公府也不好再多計較,不過以後再想跟他們走近,隻怕難了。”這事顯安侯府不能說一點責任沒有,畢竟事情發生在他們莊子上,那繩子鬆動了,莊上的下人竟無一發現,確實離譜,敬國公府好端端的女兒就這麽沒了,想也知道很難不遷怒他們。顯安侯府的底蘊遠不及敬國公府深厚,這些年家裏也沒再出過有出息的子孫,府上已然有了沒落之相,如今又與敬國公府生了齟齬,日後他們侯府在京中這些高門世家中,必將更難立足。這事淩祈宴也幫不上忙,畢竟他這個克妻的王爺,隻怕比顯安侯府還更叫林家人怨怒,但他父皇已給了足夠的補償,林家自然不敢再記恨他什麽,如此一來,隻能將怨氣發泄在顯安侯府身上。淩祈宴皺眉想了想,問張淵:“為何那係秋千的繩子鬆了,卻沒人發現?”“我父親審問過那些下人,是負責莊上工事的仆丁偷奸耍滑犯了懶,沒有按時查檢,那日莊上的兩個使喚婆子伺候那些小娘子們蕩秋千,輪到林小娘子時,力道不慎大了些,那原本就鬆了的繩子徹底斷了,這才出了事。”張淵尷尬解釋:“事後我父親將人都押去敬國公府,任由他們發落,敬國公府說不是他們府上下人,他們沒權處置,我父親隻得自己動手,讓人重責他們一百大板,再發賣出去。”敬國公府這個態度,無非是想給顯安侯府更多的難堪罷了,偏他們還不能說什麽。張淵說著又抹了把臉,問淩祈宴:“我母親和妹子聽聞太後娘娘來了廟裏,想與太後娘娘請個安,不知可否?”淩祈宴點頭道:“太後應該沒這麽快出來,等下午再請她們過來吧,本王和太後說一聲。”張淵連連道謝,比起林家,他們顯然更擔心太後因好端端的孫媳婦沒了,惱了他們,能有機會當麵賠罪再好不過。張淵離開後,淩祈宴又獨自在大殿外站了片刻,太後終於出來,數落起他:“我先前都怎麽跟你說的,要虔誠要虔誠,師父念經念到一半你就跑了,你這孩子真是……”淩祈宴厚著臉皮賣乖撒嬌:“祖母聽了也一樣,祖母這麽疼我,菩薩看了肯定不忍心不幫我。”太後無奈搖頭,叫淩祈宴隨她一起,跟著領路的小沙彌,去了後殿。這裏便更清淨了,連穿堂而過的風聲都清晰可聞,淩祈宴不自覺地放輕腳步。後殿裏隻有一個看不出年紀的老和尚,正閉目打坐。他們在蒲團上坐下,老和尚緩緩睜開眼,太後小聲與他說了幾句話,言語間分外恭敬,老和尚的目光轉向淩祈宴,片刻後,又闔起眼,手中佛珠轉動,沉聲念誦起什麽。約莫過了一刻鍾,在淩祈宴已等得不太耐煩之時,老和尚終於再睜開眼,神色沉定地與太後道:“小殿下是天煞孤星的命數,沒有父母妻緣、亦無子女緣,世事不可強求,若能坦然受之,或能有另一番造化。”淩祈宴瞬間麵色鐵青,太後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身子搖搖欲墜:“……可會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