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上路不過兩刻鍾而已。淩祈宴腳下趔趄,渾渾噩噩地摔倒在地,再爬不起來了。行進中的車輪戛然而止。溫瀛自車上下來,走近過去,停步在淩祈宴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淩祈宴隻瞧見一雙烏黑掐金絲的短靴停在他眼前,再看到那繡著如意浮雲紋的衣裳下擺,嘴角艱難地扯起,沒有抬頭,啞聲道:“你非要這麽折辱我,不如殺了我吧。”“起來。”溫瀛冷聲提醒他。淩祈宴狼狽坐在地上,不肯動。溫瀛伸手,扯住他胳膊用力一攥,將人從地上拉起。淩祈宴沒有掙紮,低著腦袋不看他,溫瀛抬手在他臉上擼了一把,果然又是一手的水。“別哭了。”溫瀛壓著聲音,不耐皺眉。淩祈宴不出聲,默默掉淚。溫瀛深吸一口氣,將煩躁壓下:“你是姑娘家嗎?動不動就掉眼淚?”“……我手疼,腳也疼,你欺負我。”淩祈宴的嗓音裏帶上了哽咽,像是委屈極了。溫瀛默然看著他,淩祈宴依舊低著頭,半晌,又悶聲擠出一句:“我不要走了。”溫瀛抽出腰側佩劍,斬斷捆著他雙手的麻繩,他手腕處果然已一片通紅,淩祈宴揉著手,將眼淚咽回去,輕哼了一聲。溫瀛拉他入懷,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淩祈宴沒敢再亂動,由著溫瀛將他抱上車。坐進車裏,溫瀛遞帕子給他:“把眼淚擦了。”他的嗓音低沉,似乎還壓著怒氣。淩祈宴緩過勁,大約也覺著丟人,趕緊胡亂擦了臉。溫瀛又叫人拿來兩套幹淨衣裳,示意淩祈宴:“換了。”淩祈宴慢吞吞地解開腰帶,將髒衣裳脫下,抬眼卻見溫瀛也脫了外衫,頓生警惕:“你做什麽?”“你把我的衣裳蹭髒了,我也得換。”溫瀛冷道。淩祈宴頓時語塞,趕緊拿過自己那件穿上,心裏憋著氣,他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卻不得不這樣防著這個混賬,當真是……剛穿好衣裳,淩祈宴的肚子一陣咕咕叫,尷尬低了頭,早起他就沒用過早膳,這會兒是真餓了。溫瀛沒再說什麽,叫人送來膳食和藥膏。淩祈宴吃東西,溫瀛則拉過他的手,給他搽藥,淩祈宴不樂意:“別搽了,又沒出血,沒什麽大不了的。”溫瀛冷冷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了頭,繼續上藥。淩祈宴:“……”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還是別惹這個瘋子了。兩隻手都搽完藥,再填飽了肚子,淩祈宴終於舒坦不少,倚著軟枕靠在車中,順嘴抱怨:“我腳也疼。”溫瀛默不作聲地將他雙腿抱到身上,給他揉按小腿肚。淩祈宴驚了一跳,這家夥都做王爺了,還肯這麽伺候他呢?他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出腿,被溫瀛按住:“不許動。”溫瀛的語氣十足不耐,淩祈宴噎住,……果然還是不一樣了,這人現在可凶得很。被溫瀛揉舒服了,淩祈宴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他鬧也鬧了,罵也罵了,溫瀛依舊堅持要帶他走,他隻能選擇接受好讓自己少受些罪,可他得把事情先說清楚。“昨日遇山匪之事,雖是皇後和淩祈寓那狗東西安排的,但你的人能那麽快趕到,想必早就布置好了,說不得一直就跟在我後麵,是不是沒有山匪那一出,他們也會將我劫來?”“嗯。”溫瀛坦然承認。他就知道!淩祈宴忍耐著怒氣:“所以你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你要我跟你去西北,我不答應,你就將我搶去?”“去西北有何不好?”溫瀛不以為意,“你一人去了江南能做什麽?你真以為太後娘家人能照顧你一輩子?”“那我跟你去了西北又能做什麽?你能照顧我一輩子?”淩祈宴沒好氣。溫瀛的手微微一頓,沉聲吐出兩個字:“可以。”他可以照顧他一輩子。無論淩祈宴是如何想的,他已決意這輩子都要將這人綁在身邊。淩祈宴微怔,轉開眼,嘴裏嘟噥:“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有手有腳,二十好幾了,不會餓死自己。”溫瀛手上力道加大,在他腿肚上一捏,淩祈宴皺眉:“你做什麽?”溫瀛抬眼看向他:“去了西北,你想做什麽都隨你,想要什麽,我也都給你。”淩祈宴被他盯得不自在,昨日這人也是這麽說的,當時他太生氣,隻想跟之打一架,這會兒冷靜下來,想的不免更多:“……我不要別的,我就不想做你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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