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瀛點點頭:“等著吧。”夜色漸沉。淩祈宴將棋盤一推,在最後勝負關頭耍賴道:“不下了,不好玩。”溫瀛抬眸看他一眼,沒與他計較,默不作聲地將黑白棋子分開,一一掃進棋盒中。淩祈宴盯著溫瀛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看了一陣,好似他的手比這些玉質的棋子還要更瑩潤一些,這人也不知怎麽長的,分明殺人不眨眼,時常握劍的一雙手,這會兒捏著這些棋子,不知他本性的人看了,或許還當他是那溫潤如玉的書生文人。這麽想著,淩祈宴的心思又跑偏了。若是當日沒有革除功名那一出,這人當真考取了狀元,進了翰林院,做了文臣,會變成什麽樣?以溫瀛的本事,哪怕不能被皇帝認回來,說不得也能年紀輕輕就成為權傾朝野的肱股之臣。就隻是要他一直壓抑本性,日日與那些酸儒虛與委蛇,嘖……淩祈宴越想越樂,到最後不由捧腹大笑,在榻上打起滾,溫瀛收拾完棋子,皺眉將他摁住:“你笑什麽?”“沒什麽——”淩祈宴輕咳一聲,沒與他說,將笑意憋回去,躺去他腿上。安靜下來後,想起先前一直想問的事情,他勾住溫瀛一隻手,抬眼看著他:“你先前吩咐人,淑妃下葬之事不必著急,為什麽?你又在打什麽主意?不是說好我來給她操辦後事的嗎?”溫瀛淡聲解釋:“未來皇後和儲君的母妃,不能背弑君的汙名,她的後事不能這麽隨意就辦了。”淩祈宴一怔:“……這能行嗎?她那日可是當眾承認了的。”“當時除了那些內侍和太醫,隻有一個靖王在,不打緊。”淩祈宴訕笑:“那,你說她是儲君的母妃就行了,和我有什麽關係?”溫瀛卻問他:“若不能讓世人盡知你和祈寤的兄弟關係,祈寤和其他那些皇子又有何區別?我又為何非選他不可?”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讓後世皇帝都知道,淩祈宴不是出生低微的佞幸,他也是下一任皇帝的親兄長,他該有的尊榮,不能被後世抹殺。淩祈宴頓時啞然。半晌之後,他翻過身,埋頭進溫瀛懷中,久久不言。溫瀛輕撫他麵頰:“做什麽?”淩祈宴沒理他。好一會兒之後,才悶聲道:“窮秀才,你太壞了,你就是想看我掉眼淚。”“……你掉眼淚了?”那自然是沒有的,但他確實有些被刺激到了,溫瀛對別人或許冷漠,對他卻實在太好了。“別哭了。”“沒哭,傻子才哭。”淩祈宴依舊埋著腦袋,沒讓他瞧見自己過於激動到無措的神情:“窮秀才,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了。”“不需要報答。”溫瀛低頭,一個輕吻落到他鬢發上:“你什麽都不用做,這樣就好。”第94章 逼宮犯上寅時,別宮禁衛軍值房。禁衛軍統領被長劍架上脖子,怒瞪向麵前之人:“你是靖王爺的人?你好大的膽子!扣拿本將你們是想造反不成?!”那人冷淡回答他:“我等奉陛下諭旨行事,得罪了。”他說罷吩咐身側人:“去與王爺稟報,說人已經拿下了。”當眾宣讀完皇帝口諭,在場之人麵麵相覷,那人冷聲提醒他們:“這是陛下的旨意,你等可是要抗旨不遵?”一眾禁衛軍將領心驚肉跳,猶豫之下正要領旨,有人急慌慌地跑進來,語不成調:“太、太子殿下來了……”那人的麵色猛然一變。溫瀛步入昏暗值房中,半邊臉隱在夜色裏,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神情,隻聽到他寒若冰霜的聲音下令:“靖王矯詔私自命人扣拿禁衛軍統領、意圖不軌,拿下。”局勢瞬間顛倒。轉日傍晚。溫瀛出現在皇帝寢殿時,靖王正在一勺一勺地給禦榻上的皇帝喂藥。皇帝醒了,但動不了身。溫瀛上前請安,無論是皇帝還是靖王,都沒理他。溫瀛不以為意,恭敬請示道:“父皇,皇叔已經伺候您一日一夜了,想必十分疲憊,不若讓他先歇下,讓兒臣代勞,留這裏給您侍疾?”皇帝顫抖著抬起手,指向溫瀛,喉嚨裏發出急促但含糊不清的聲音,大睜著凹陷下去的渾濁雙眼。靖王輕拍了拍他胸口安撫他,站起身,麵向溫瀛,神情格外冷肅:“太子,陛下讓本王替他問話,你須得如實回答。”溫瀛的麵色沉定,撩開衣擺,在禦榻前直挺挺地跪下:“有什麽話,皇叔直言便是。”靖王壓抑著怒氣,定了定心思,寒聲問:“淑妃和虞昭媛給陛下下藥之事,你事先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