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帶進了一座十分寬敞的軍帳內,瀾璟跟在邱陽身後放眼望去,正中席地而坐的正是玄冥將軍拓跋翰。隻見他身穿玄鐵鎧甲,頭戴虎紋金盔,一隻手臂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握著銅製酒杯,正在輕輕晃動著裏邊的美酒。見到瀾璟三人進了軍帳,拓跋翰便冷冷的將杯子放在紅木桌案間,隨手指了指一旁的駝絨坐毯示意三人坐下,挑眉道:“銀子可備齊了?”“自然。”邱陽從未經曆過這樣戒備森嚴的大場麵,多少有些膽怯,但是為了自家王爺,他隻能壯著膽子,強撐著精神,故作從容的沉聲應道,“黎將軍身在何處?我們要先見他!”“急什麽,拿到銀票我自然會帶你們去。”拓跋翰不緊不慢的再次端起酒杯,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樣,我們的人就在營地之外,隨時可以將這裏夷為平地。”邱陽按照淩風所教,話說得十分堅定,可是手指卻始終緊抓著自己的衣擺,壓抑著內心不安,“若是見不到將軍,這些銀票就是撕了,你也休想拿到一分一毫。”“哈哈哈,別緊張。”拓跋翰看著邱陽佯裝鎮定的臉,滿眼狂妄的大笑了幾聲,“我玄冥人講究以酒會客,喝了這壇酒,我便帶你們去見黎將軍!”瀾璟低頭看了看身前的矮桌,一個黑漆酒壇擺放在正中間,雖然不大,可是玄冥國的酒是出了名的性烈,若是讓邱陽喝,隻怕是要醉死在這大營內了。“他這是什麽意思?”瀾璟對著淩風偏了偏頭,將聲音壓得極低。淩風不動聲色的垂了眸,輕輕耳語道:“如果不是這酒裏做了什麽手腳,那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放心,我拓跋翰可不屑於做酒中投毒這種下三濫的勾當。”拓跋翰見三人對著酒壇露出遲疑之色,便把酒杯重重擱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邱陽回頭看了看瀾璟,把心一橫抬手將那酒壇抱了起來,淩風卻在下一刻用力按住了他的手背,顰眉道:“我來。”拓跋翰坐在主位,看著淩風從邱陽手中奪去了酒壇,卻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隻是淡淡的向後靠去,冷眼看著淩風將那壇烈酒豪飲一空。“拓跋將軍,帶路吧。”淩風將空酒壇丟在桌上,用衣袖狠狠抹了抹嘴角的殘液。拓跋翰頗有些意外的歪頭打量著他,似乎沒有想到整整一壇烈酒竟這麽快就被他喝了個底朝天。可是方才話已出口,他也不好反悔,隻得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邱陽旁邊,勾唇道:“那就跟我來吧。”……另一座戒備森嚴的營帳內,兩個身影正一前一後的矗立在光影交錯的地麵上。南離手中攥著一柄拇指粗細的長鞭,墨色的蟒紋鞭尾彎折在掌心,輕輕在另一隻手上敲了幾下,大聲道:“黎玄,龍霄的使節來贖你了。這些年你殺了我們玄冥多少將士,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南離寫滿恨意的目光落在軍帳中那個昏暗的角落,隻見被枷鎖鐐銬束縛住的男人正目光如水的回望著自己,這麽多天了,無論是疼痛還是咒罵仿佛都不能在他眼中激起半點漣漪。“如今我殺不得你,卻並不代表你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到龍霄。”南離將手中的長鞭展開,鞭稍垂落在地,那黝黑的蟒紋在指尖顫抖中不斷反射著粼粼微光,“今天我不但要繼續那一百鞭刑,還要廢掉你的雙手,就算放你回到了龍霄也永遠無法再重回戰場!”黎玄靠坐在營帳角落,手腳都被綁上了沉重的鐐銬。那結實的身軀卸去了威武的金盔銀甲,深棕色的布衣間暈染開大片血色。深深淺淺的鞭痕從前胸蔓延到後背,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卻還在潰爛出血,襤褸的布料伴著血液凝結在周身,放眼望去竟是猙獰得駭人。黎玄緩緩抬起頭,幾縷長發淩亂的貼服在頸側,借著並不分明的光線,那深如幽潭的黑眸中漸漸映上南離那張扭曲的臉,一抹冰冷的笑意卻默默勾在了唇畔。“哼!”南離沒有從黎玄眼中看到想要的動搖甚至畏懼,卻被他嘲弄的笑容刺痛了雙眼。他冷哼了一聲,徑直走到黎玄身邊,揮鞭就向他的胸前狠狠抽了過去。隻聽“啪”的一聲,早已破碎不堪的布衣上再次綻開一道血痕,陳舊的血痂被生生揭開,溫熱的鮮血便再次暈開一片殷紅。黎玄緊咬著下唇,將那痛苦的悶哼用力壓抑在喉間。可是目光,卻越過南離那張猙獰的臉,落在了不遠處那個修長的墨色身影上。飛焱。有著放眼諸國都堪稱獨步的精湛武藝,卻隻能一生隱於黑暗,做為玄冥皇帝專屬的殺人利器。此刻的他,也正目不轉睛的凝望著自己,甚至在他並不分明的眼底,還藏著一抹淡淡憂鬱。第八十五章 深入虎穴(下)駭人的鞭響還在繼續,皮鞭抽打在黎玄已經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扯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黎玄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的緊繃著全身肌肉,拚命抵抗著越來越深入骨髓的痛苦。雖說已是深冬,可是細細密密的汗水卻悄悄滲出額間,緩緩匯聚著從臉側滑落。“夠了。”飛焱狠狠顰著眉,手指在不知不覺中反複緊握了幾次,才終於下定決心向前邁了幾步,抓住南離再次抬起的手臂,“停手吧!”南離先是一愣,滿臉驚訝的向飛焱看去。飛焱用餘光打量了一下已經近乎昏厥的黎玄,血水伴著汗水正在胸腹間緩緩流淌。多日來殘酷的刑罰早已將他折磨得虛弱不堪,如今南離再打下去,隻怕他的性命都要難保了。飛焱微微遲疑了一下,垂眸對著南離解釋道:“那邊的人就要過來了……”“對,你倒是提醒我了。”南離冷笑了一聲,隨手將那染滿血色的長鞭丟在地上,對著飛焱挑眉道,“去把他的雙手廢了,以絕後患!”“大皇子!”飛焱一貫冷漠的臉上突然綻開幾絲驚愕,他握著南離的手越發加了幾分力氣,拒絕道,“這樣做隻怕無法向龍霄交代!”“飛焱,你莫不是對這個男人存了什麽別的心思?”南離狠狠甩開他的手指,目不轉睛的盯著飛焱那刀刻般的俊臉,語氣也多了幾分戲謔味道。“我隻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飛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麽衝動的去攔住南離,此刻被他這樣一講,整個人頓時冷靜了幾分,低低的解釋道。“一切後果我來負責。”南離向著黎玄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冷哼道,“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就讓別人來做。”飛焱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南離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才冷冷的轉過身,走到黎玄麵前緩緩蹲下身去。“得罪了。”飛焱拾起他的右臂抬至水平,凝視著黎玄那半睜著的雙眸低低的說了一聲。黎玄透過被汗水模糊的雙眼向飛焱看去,卻在他銳利的目光中找到了一絲猶豫。可是此刻他身上如同被撕裂了一般,隻要稍動,就會疼得全身顫抖,根本無暇去顧及這些。他冷冷的偏開頭,幹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最後卻終於閉上雙眼,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笑容。玄冥人對他的懼怕,已經深刻在了骨髓裏,縱使兩國在數年之內再無交戰的可能,他們也依然不敢將他完好的放回龍霄。預料之中罷了……短暫的沉默過後,飛焱突然微眯了雙眼,一手用力拉住他的手臂,一手成刃,狠狠向他的肘窩處砍去。“啊——!!”伴著筋骨斷裂的聲音,黎玄爆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他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條胳膊便從飛焱的手中軟軟的垂落下來。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