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嬸子擦擦眼淚, 打起精神道:“那明天我再回娘家問問。”李同力聞言歎了口氣,老妻都嫁過來多少年了,家裏早就沒了爹娘, 大舅子他們又能有多深的感情, 救急不救窮, 他們家現在就是個無底洞,哪是那麽好借的。可要是不借,就更從這個泥潭裏起不來了,有他們家這點地在,這些人巴不得這回他們湊不齊,好有理由繼續跟他們家撕扯,好多拿一點。“他人呢?”知道他是問勝寶,李嬸子臉色有些尷尬,小心翼翼的說道:“他,他心裏難受,身上的傷也還沒好,正擱屋裏邊反思呢。”李同力不用想就知道這話是假的,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麽性子他還不清楚嗎,反思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他這會兒也實在沒有精力去管,隻要呆在家裏不出去惹禍就行。他盤算了一下,跟老妻交待道:“你在家好好看著他,我去族長那一趟。”族長今年已經七十幾了,算是難得的高壽,雖然常年勞累,但是子孫孝順,日子過得挺舒心。別看人家年紀挺大,但是一點也不糊塗,心裏門清。李同力曉得他肯定知道自己為啥來,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三伯,家裏的地我想賣給霍家。”族長抬眼看了他一眼,暮氣沉沉的眼裏閃過一道利芒,“你想賣,他可不想要。”他倆都心知肚明,族裏讓霍家多拿二十兩銀子,這樣欺負人的事兒,霍家是怎麽也不會同意的,可李同力現在管不了那麽多。這些外姓人本就跟他們李家村沒什麽關係,受欺負也好,發達也罷,都是別人家的事兒,他隻能管得住自家,管不了那麽多了。能借的已經都借過了,但還是缺幾十兩,家裏以後還要過日子,霍家既然問過,就說明手裏是能拿出來這個錢的,又是個外姓,怎麽看都是個好拿捏的。“想要不想要的,可由不得他。霍家來這村裏,可沒少受咱們幫助,如今咱們家有難,難道不應該出手相幫嗎?”族長垂著眼,像是快要睡著一般,點點頭道:“你家去吧。”知道他這是答應了,李同力便幹脆的點點頭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想,族長是個老滑頭了,這事兒雖然答應了,但也不能全當真,況且霍家那個霍成可不是個好惹的。但這事兒族裏要是敢撒手不管,他就敢原價賣給霍成。他也是個能伸能屈的,眼看著霍家要起來了,盡管還是看不起,但也不想徹底得罪對方。這二十兩本來也就不是他要的,就算霍成多拿二十兩把地買了,那也是族裏的錢,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可反過來說,霍家跟他又有什麽關係,族裏要便要了,可要是因為這讓他家湊不齊錢,那他可是不聽的。要麽族裏壓著霍成把地買了,要麽族裏掏錢把這地買了,否則,他就繞過族裏把地賣給霍成,反正是他的地,他想怎麽賣就怎麽賣。族裏每年的花銷,大頭都還是他家出的,真賣了,族裏也不敢把他怎麽樣。這邊的算計霍成一無所知,他把和叔家的院子買下來以後就盤算著怎麽收拾,根本沒心思想這些。和叔家的院子有些偏,比不得霍家現在的院子,但也有好處——周圍的房子不密集,就代表著大片的空地。這院子想要擴建是輕而易舉的事,不像霍家現在的院子,擴建都沒有辦法擴建。霍成看了一下,跟衛雲商量過後,就把屋子周圍的空地都買了下來,打算建一個兩進的大宅子。他當年跟著將軍去過京城,看過許多精美的宅子,當年看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如今要蓋房子的時候忽然就想了起來。既然要蓋,那就盡量蓋得好一些,小夫郎也能住的舒服些。說起來也怪,他自己一個人倒是無所謂,但一想到小夫郎,就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扒拉過來送給他。老陳頭的手藝好,城裏的大戶也是去過的,太複雜的雕梁畫棟他是做不了的,但隻是建個兩進的大宅子,寬敞又大氣那還是可以的。霍成也打聽過,這人手上的確是有真功夫在,便放心的交給他,隻等春耕完就動工。村長上門的時候霍成正在院子裏琢磨怎麽建房子,衛雲則跟顧大娘他們在太陽下做臘肉。臘肉如今也算是屯的差不多了,這幾日霍家的院子也清淨了下來,隻每日顧大娘和霍伯娘來幫忙,也不像之前那邊慌忙,大家夥一邊做一邊說笑,倒也其樂融融。見他上門,知道是有事兒相商,霍成便帶著人進屋說話。村長強壓著怒氣,語氣並不很好:“你一會兒跟我去家裏一趟,族裏打算把同力家的地賣給你。”霍成有些奇怪,族裏讓他多拿二十兩才同意賣,他不是拒絕了嗎,怎麽這會兒又說起這個了?再看看村長這樣子,霍成心裏有了猜測:“他們這是打算,強買強賣了?”村長難堪的點了點頭,這些人都是他的族人,如今卻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跟城裏的混混有什麽區別,簡直丟人!霍成簡直都要氣笑了,他還沒見過如此奇葩之人,自己有求於別人,還偏偏要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知道村長難做,也不多說什麽,隻說道:“您先回去,我等會兒就過去。”見村長欲言又止,霍成麵色也緩了些,笑道:“您別擔心,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先回去吧。”他不願意多說,村長也不問,隻安慰的在他肩頭拍了拍道:“你放心,你要是不願意,有我在,他們也不敢把你怎麽樣。”霍成自然清楚,但這些人欺人太甚,總要返還一二才是。況且村長公正厚道,幫了小夫郎不少,他也不想讓他太過為難。村長一走,霍成就套了車說要進城,大家夥也都也不在意,他這幾日經常進城,霍家人都已經習慣了,就是顧大娘他們也沒什麽驚奇的,還開玩笑般調侃了衛雲幾句。霍成進了城就直奔回春堂,不一會兒,就帶著馮掌櫃進了村,徑直去了村長家裏。村長家的院子裏這會兒烏泱泱的坐了一堆人,族長和族老幾乎是傾巢而出,把個不大的院子填的滿滿當當的。霍成心中冷笑,他這待遇不可謂不高,村裏數得著的‘有威望’的這會兒可是都在這了。族長心裏也不舒服,霍成的凶名村裏哪個不曉得,這又不是什麽好事兒,族老們都推三阻四的,要不是以後還得仰仗李同才加上他答應把那二十兩平分,這些人才不會過來。要知道,平日裏這種事兒都是默認大頭是他的,如今卻平白舍了出去,他能舒坦才怪。這會兒見霍成帶了個外人過來,越發的不悅起來,覺得霍成這就是存心跟他做對。他帶來這人中年模樣,生的麵善,一張圓臉笑嗬嗬的,平易近人的樣子,但族長人老成精,一雙眼睛利得很,一眼就看出這人不是個好相與的,臉也徹底耷拉了下來。“大成啊,咱們今日說的是家事,怎麽還帶外人過來,簡直是胡鬧!”他一開口,族老們也紛紛開口附和道:“是這個理,這人不是咱們村裏的,帶到這來是幹啥?”“咱們跟你說的可是讓你一個人過來,可沒說還能帶外人。”“就是,把長輩說的話當耳旁風,簡直是忤逆至極!”霍成臉也冷了下來,正打算說什麽,就聽見馮掌櫃的生硬響了起來。“這您可說的不對,這買地可是我的事兒,怎麽買主還不能來了?再說了,這長輩可不是光長就行的,還得德高望重德才兼備才能稱得上是輩不是?且這世上除了聖上,哪有人說的全是對的?這對的話要聽,不對的話當然是不能聽的,哪裏又能算得上忤逆呢?您說是吧?”他臉上笑眯眯的,心情極好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最後一句還特意朝說忤逆的那個族老笑了一下,這樣明晃晃的挑釁行為,這些人活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