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他嫁過來也這麽長時間了，霍嬸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倆人關係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因為霍成寵他，所以就算是懷孕，霍嬸子也沒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實在是太反常了。霍嬸子自然不清楚衛雲心裏在想什麽，但她這會兒是越看衛雲越覺得順眼。幹活麻利能掙錢，肚子也爭氣，最重要的是旺家啊！你瞅這倆人才成親多久，家裏就有了靠譜的營生，每天都有不少進項不說，還建了新房買了田地，這不是旺家是什麽。衛雲根本不知道霍嬸子在想什麽，但搬新家事情多，沒糾結一會兒便也放下了。今天照例是要開暖房宴的，這些來霍家的除了看房子，主要還是來幫忙的。就是來幫忙的人有些出乎霍家人的意料，村裏人都不傻，這麽好的跟霍家交好的機會，錯過那可就太虧了。隻是照這樣算一算，怕是晚上的桌椅不太夠。不過這事兒也好解決，衛雲跟顧大娘一說，不到兩刻，院子裏就多了不少桌椅。因為不知道具體會來多少人，顧大娘是可著村裏的人數借的，保管夠用！到了晚上，大院子果然被填的滿滿的，衛雲之前備下的食材被盡數用了幹淨，一桌子菜大部分都是硬菜，吃的大家夥滿嘴流油，一個個跟過年似的。這滿院子的人衛雲看了一下，除了村長一家，族長跟大部分族老家是一個都沒來，但還是有兩個族老家來了人。霍成頭前還說自己剛買了地再買不起李同力家的，結果扭頭就建了這麽一座大宅子，顯然當時說的是假話。可就算知道，族長跟族老也毫無辦法，況且眼瞅著霍家起來了，以後說不得還要有求於人家，幹脆眼不見心靜不來算了。來的這兩個要不是家裏人鬧騰的厲害，怕是也不會來。不過來不來的，衛雲並不是特別在意，反正都已經得罪過了，來不來也沒什麽區別，少來一個人他還能少花些錢不是。這宅子這麽大，霍家人住在二進院，大門口有人喊門都不一定聽得見，霍成就跟衛雲商量著買個人，住在一進院的倒座房，一來能看個門，二來也能幫家裏幹點活。“咱們現在就買人？”衛雲有些猶豫，這剛買了田蓋了房子就又買人，動作太大了，不免招人眼紅。霍成無所謂的說道：“看你吧，你要是願意就買，不願意就再等等。”衛雲糾結半響，還是下定決心道：“那，那還是買吧，咱啥時候去？”反正買不買人的，他家裏都已經很遭人眼紅了，虱子多了不怕癢，買不買都是要說嘴的，還不如買了，家裏也更方便點。“後天吧，明天童家要來走貨。”霍成說。兩地一來一回要差不多十天半月的，所以酒樓差不多一月取一次，要是遇上生意特別好的時候，就會二十天取一次，算算日子，明日差不多剛好要來。衛雲點點頭，沒什麽意見。霍成繼續道：“裕哥兒過了四月虛歲就滿六歲了，這娃娃上學宜早不宜遲，裕哥兒又聰明，我想著過幾日帶他去拜師。”“拜師？”衛雲又驚又喜，“也不知道裕哥兒行不行，我聽說有些夫子考的可難了！”霍成笑笑，把人摟在懷裏，“裕哥兒性子好坐的住，本來還會一點，應該沒什麽問題。苗夫子雖然做學問嚴格，但卻是個好人，不會為難裕哥兒的，你放心好了。”衛雲還是有些擔心，李家村因著祖上出過大官，族裏是有私學的，但這私學不對外姓人開放，衛小弟得去隔壁苗家灣才行。苗家灣的私塾是個老秀才辦的，隻要學生能通過他的考驗，不拘是哪裏的，苗秀才都收。這人是有真才實學的，這些年也的確教出來了幾個童生，甚至還有個秀才，可束脩也著實是高，一年光銀子就要八兩，更別說逢年過節的禮節了。衛雲不擔心束脩，他那糕點的生意賣的挺好，加上之前攢的，供衛小弟念書倒是不成問題。就是這苗秀才收學生完全憑心情，他若是看得上你，掏不起束脩他也願意教，可若是看不上，你就是砸再多銀子也不收。“你打算啥時候帶裕哥兒過去？”衛雲問。霍成想了想答道：“大後天吧，我看大後天是個吉利日子，咱們這幾日再準備準備拜師禮，時間正好。”衛雲鬆了口氣，“那行，正好這兩日我也能再考考他。”其實也考不了什麽，他會的那點東西衛小弟早就學會了，不過是找個心裏安慰罷了。兩人又說了一些瑣事，這才相擁著在軟乎乎的新炕上睡了過去。隔天童家照例來了人，拉了臘肉走，順便送了分紅。臘肉的生意童家做的不錯，除了頭一回少一點，這兩次的分紅都有二十來兩。等第三日一早，霍成吃了早飯，就按著昨晚商量的進城買人去了。大周賣人有人牙子和官府兩種，人牙子手裏的便宜些，手續也簡單，官府手裏的貴一些，手續也複雜一些。但從官府手裏買也有好處，起碼這些人不是被拐賣和略賣的，省心一些。霍成昨日就跟衛雲說了，直接從官府手裏買人，雖然麻煩些，但能賣到官府的大部分都是自賣的農民或者匠人，不像人牙子手裏，大戶人家發賣的多一些。他們家隻是個小小的農戶，大戶人家的奴婢見慣了繁華，又不會農活，怕是不合適。還是農戶好，回去家裏的活什麽都能幹。這衙門裏頭買人這地陰森森靜悄悄的，大部分都是瘦的不行，一見霍成他們進來，頓時掙紮著撲過來，隔著欄杆瘋狂的喊道：“老爺選我！”“選我！俺王老三最老實能幹了……”“選我……”衙役被他們吵得頭疼，剛想發火，就見霍成大步流星朝一個角落走去，顯然是有了目標。第55章 這個屋子裏充斥著濃重的異味, 眾人的表情也都麻木不堪，仿佛沒有什麽東西能打動他們, 就連外麵近在咫尺的騷動也與他們毫無關聯。這群人大部分都病怏怏的, 唯有一個人看起來有些精神，但過瘦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骷髏一般可怖。一旁的衙役也沒想到這人會跑到這屋子裏來, 霍成給的銀子挺豐厚，便好心提醒道：“這裏頭這麽多人，隨便找一個都比這裏麵的強, 這些人可都是生了病的, 買回去可還得先花錢治病的。”知道衙役是為自己好，霍成連忙謝過，隻是他主意已定, 還是徑直走到了跟骷髏架子一般的男人麵前。這人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在見到霍成那一刻有些凝滯, 之後便轉過頭, 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卻讓霍成看的有些心酸。他跟這漢子也算是熟人了, 倆人都是對方的救命恩人, 戰場上過命的交情，隻是後來這人沒了一條胳膊, 就回家去了，再後來仗基本上打完了，霍成也傷了腿, 回到了家。霍成有時候也會想起行伍裏相熟的兄弟, 卻沒想到再次相見會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