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眼皮一耷拉,在洪景田身上來回打量了一下,又在他挎著的籃子上溜了一圈,明明一點都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卻讓洪景田漲紅了臉。這人不就是說他賠不起嗎,可偏偏人家說的是事實,態度也沒有看不起的意思,但洪景田就是覺得自己被輕視了。這老頭一雙眼睛望過來,明明什麽情緒都不帶,偏偏卻讓人覺得自慚形穢的同時,還有一種心裏頭最深處的想法都被窺探到的無地自容感。盡管難堪的不行,但洪景田還是忍住了,他僵硬的笑了笑,繼續扮可憐,“您放心,我進去以後一定小心翼翼的,絕不碰到什麽東西。我也知道如今霍成是伯爵了,可他身份再高,也不能不讓我見親生孩子不是?您要是怕我碰壞什麽東西,您幫我把桐哥兒叫出來也行。我這當阿麽的都這麽多年沒見過孩子,實在是想的不行,您可憐可憐我……”說著,還嗚嗚的哭了起來。圍觀的人裏頭大多都是有孩子的,見他這樣求著要見孩子一麵,不由得議論紛紛。“作孽啊!”“是啊,這桐哥兒可真是命苦,連親生阿麽都難見到的。”“就是,這當阿麽的想見孩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逼得人家骨肉不得相見,真是……”一群人嘰嘰喳喳的給洪景田鳴不平,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人當初坐下的事情。韓公公頓時就有些膩歪,他本來就覺得這個對手太弱而意興闌珊的,沒成想這人使的手段還是最常見的顛倒黑白,一點新意都沒有不說,話也說的太直白,一點猜測的意思都沒有,頓時連最後那點興趣都沒了。這對手之所以能稱之為對手,是因為他擁有和你一樣的地位和實力,但若是他與你的實力和地位差之甚遠,那就稱不上是你的對手,不過是一隻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罷了。他收起笑容,彈彈袖子上並不存在的浮灰,慢條斯理的開口:“我與您好好說呢,您不聽,偏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歪理。您說是桐少爺的親阿麽,可桐少爺的阿麽這麽多年都沒上過門,我又沒見過,您若真是桐少爺的阿麽便罷,若不是,那老頭子我豈不是要被伯爺責罰?退一步說,您說的都是真的,可這麽多年您都沒上過門,偏偏撿著我家伯爺加官進爵的時候上門,您要是說您沒點心思,這哪個都不信不是?”“皇上看得上我老頭子,專門讓我從京裏頭來這裏給伯爺看顧一二,既是有皇命在身,老頭子我少不了要用些心思,給伯爺好好的把把關,不能什麽阿貓阿狗都放進去不是?再者說了,這大周利朝這麽久,可沒有哪條禮法說誰家夫郎男人剛死,熱孝裏頭就改嫁,幾年都沒有回來,一見原來的夫家發達了就湊上來,夫家必須得見的不是?”他一個髒字也沒說,卻不亞於狠狠罵了洪景田一場,還把他一直扯著的遮羞布揭了下來。圍觀的眾人這會兒也都被勾起了回憶,瞬間不吭聲了,這老頭說的句句在理,一點也沒冤枉洪景田。這麽看,霍家已經夠仁善了,還跟他好聲好氣的講道理,這要換成他們,怕是一上門就得打出去!這樣涼薄的人,上門能有什麽好事兒,總不會是良心發現!圍觀的人裏頭有那和霍家交好的,剛剛一直沒出聲,這會見洪景田吃癟,逮住機會就罵他不要臉,更別提那些剛才開口說霍家涼薄的人了。為了證明自己隻是被洪景田蒙蔽,而不是真的愚蠢,這些人用盡所能的去羞辱洪景田,隻把他氣的麵色漲紅無地自容。他一向清高,看不起這些村裏頭的,閑他們粗鄙,這會兒卻被他眼中粗鄙之人罵成這個樣子,哪裏是生氣就能概括此刻心情的。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裏是李家村,他要是真鬧起來,可討不了什麽好,隻得僵著臉強忍下來,忍辱負重的又哭訴了幾句,就打算溜之大吉。韓公公又豈能就這樣讓他走,打人就得打疼了,被打的才能長記性不是?他使了個眼色,早已經等候多時的門房立刻團團圍了上去。洪景田立刻慌了,疾言厲色的質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還要仗勢欺人不成!還有沒有王法了!”韓公公冷哼一聲:“這是禦賜的永昌縣伯府,我家主人可是正經的四品伯爵,你今日上門鬧事,根本就是未將伯爺放在眼裏,乃大不敬之罪,我若是不留下你,回頭衙門來了你跑了怎麽辦?”洪景田簡直要被驚呆了,他什麽也沒幹,怎麽到了這老頭嘴裏,就成了大不敬之罪了,還要上衙門裏去!?不行,這堅決不行,若是事情沒辦成就鬧大,被家裏頭那個煞星知道,丟了這麽大的麵子,他會被他打死的!他頓時麵色煞白,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來轉去,顯然是想逃跑。韓公公嗤笑一聲,湊到他身前低聲道:“我勸你老老實實的,可別耍什麽花樣,你也說了,我們是仗勢欺人,不錯,我們的確是仗勢欺人,誰讓碾死你就跟碾死一隻蟲子這般容易呢?所以,你若是識相一些,也少一些皮肉之苦不是?”他說話的聲音不算太小,起碼周圍圍著他們的門房聽得是一清二楚,但這些人麵色不動如山,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這些。洪景田又回頭去看跟他一起來的村民,卻發現不知何時這些人已經似鳥獸狀四散完畢,隻剩下寥寥兩三隻,也礙於剛剛的威懾不敢上前,根本聽不見這老頭說的什麽。他絕望的閉上眼,任憑這些人看著他,直到官府的人到來把他帶走。韓公公哼著小曲兒,心情極好,看洪景田也沒有那麽不順眼,覺得這人起碼還有個看得清情勢的優點。他瞅了瞅天色,估摸著霍成跟衛雲他們也快回來了,不由心情更好了些。他這幾日相處下來,覺著這倆人就跟皇上跟他交待的一樣,重感情還心善,可惜,就是有些心軟,這以後,少不得得他這老頭子好好教一教。他心情愉快的轉過身,才推開門,就看見門口那站了個小人,呆愣愣的,也不知道聽了多久,再定睛一看,不是桐哥兒又是哪個!※※※※※※※※※※※※※※※※※※※※五一要帶我爸媽出去耍,更新我盡量不鴿掉qaq這幾天一直有讀者問防盜的問題,所以今天防盜改了一下,不滿70%不可以買最近三章,謝謝大家支持正版,鞠躬!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青衫白衣 66瓶;折眉 20瓶;阿芣 5瓶;yun、2925767 2瓶;景炎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7章 桐哥兒也不知聽了多久,聽了多少, 低垂著頭, 韓公公也看不出來他是個什麽表情,但心裏隱隱覺得小孩兒聽到的絕對不少。他彎下腰, 摸摸桐哥兒的腦袋, 笑眯眯的問他:“桐少爺, 院子裏的小木馬不好玩嗎?怎麽跑這兒了?”小木馬是皇帝一塊塞過來的,他在霍家的時候就嫌棄霍家小孩兒玩的玩具不夠精致, 賞賜的時候就賞了一大堆,都是精致又好玩的東西。特別是小木馬, 工匠技藝超群,安裝著機關的小木馬甚至還能走動,盡管走的僵硬, 但仍然是孩子們這段時間最愛的東西。見他搖頭, 韓公公笑著繼續問:“那是因為什麽跑這兒來了,這裏東西都還沒弄好,不安全,可不能呆久了。”桐哥兒聞言終於舍得抬頭看他,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 顯然是剛剛哭過:“我都聽見了。”他的聲音很輕, 還帶著一點點微弱的哭腔,聽的人心弦顫動, 憐惜不已。但韓公公經曆過多少殘酷的爭鬥, 心裏頭一點憐惜也生不出來, 麵上雖然笑著,暗地裏卻冷漠無比,甚至隱隱警惕了起來。他見過太多因為莫須有的親情而做出許多蠢事的人,如果桐哥兒也是如此,那麽他就有必要提醒霍成,這個孩子可以養,但是不能用心,甚至還要提他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