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說了,江曉寒在心裏苦笑。因為他有種預感,若今日不將話說明白,他來日一定會後悔。“因為我突然發現,對我來說,你這個人似乎比你的身份更重要。”這便是坦誠了。江曉寒明白,從這句話伊始,顏清昆侖傳人的身份,在他這裏就要一筆抹消。但他卻又感覺輕鬆。明明失去了一張最大的底牌,可他卻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麽重擔。顏清早就發現,不知是否性格使然,江曉寒在“坦誠”二字上做的格外艱難。早在進入平江之前,江曉寒雖邀了他一起同行,卻又誇大其詞的唬了他一頓。今日又是如此,像是隻要他先一步將自己嚇跑,分道揚鑣時便不算尷尬一般。思及此,顏清竟覺得有那麽一星半點的好笑。不過無論是之前還是今日,江曉寒顯然都沒令他後悔。他舉起手中的酒杯,在江曉寒詫異的目光中與他輕輕一碰杯:“那便夠了。”作者有話說:感謝一duo熱心的小螃蟹投喂的彩虹糖和貓薄荷~感謝子戚在隔壁投喂的貓薄荷~【筆芯】也請喜歡的小夥伴點點收藏呀~第23章 顏清自顧自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發現這酒確實醇香清冽,是難得的好酒。他平素並不嗜酒,但在昆侖時偶爾大雪封山,陸楓便會啟出他窖藏的美酒,邀他一道淺酌幾杯,久而久之倒是養成了條挑剔的舌頭,對好酒也存了幾分興趣。今日是江曉寒說要賠罪,顏清也不準備客氣,將空了的酒杯往茶盤上一放,等著江大人替他斟酒。但向來聰明伶俐的江大人像是變成了個斷線的皮影人,隻呆愣愣的坐在那盯著顏清。他的右手無意識的在身前攏了一把,卻隻感覺到微涼的空氣從他指縫中輕柔的滑過。他抓了個空才想起來,他常帶的那柄折扇已經被破損的不成樣子,不能用了。顏清似乎對他的走神很不滿,屈指敲了敲茶盤:“怎麽,江大人的賠罪酒,隻能喝一杯嗎?”“怎麽會呢。”江曉寒隨口一答,習慣的伸手去拿酒壇,剛剛觸到沿口才恍若回神,抬頭看了看顏清。顏清挑眉:“嗯?”這下饒是江曉寒還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也隻能暫時咽下,替顏清滿上酒杯。“我喝了這杯酒,就算受了你的賠罪。”顏清說:“無論是今天的事,還是以前的事,你都不必再想了。”“但我依然有可能反悔。”江曉寒端著酒壇,笑的雲淡風輕:“或者我今日看似推心置腹的一番話,都是為了之後利用你的身份做鋪墊。這樣日後若真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你好歹也會想想我是不是逼不得已。”顏清掃了一眼他攥到泛白的指尖,實在懶得理他。“甚至我隻需要將你的身份向京城透露出一星半點,再反過頭來幫你一把,便能收獲唔。”顏清被他煩的夠嗆,眼疾手快的抄起竹筷夾起一隻白玉方糕塞進了他的嘴裏。他自小練劍,反應自不必說,這一筷子又穩又準。江曉寒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香糕,整個人愣在原地,剛才打好的腹稿也被忘了個一幹二淨。顏清像是沒想到這一手偷襲居然能成功,舉著筷子也愣了。江曉寒下意識用舌尖舔了舔那塊香糕,軟糯的香粉還沒有涼透,在他唇齒間盡數化開,甜的有些膩人。兩人麵麵相覷半晌,忽然同時撇開臉,撲哧一聲笑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勢也隨之煙消雲散。“嗦。”顏清忍笑道。“我真是……”江曉寒頗為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含糊道:“從沒見過你這麽霸道的道長。”“你若是真有此意,便早該將消息傳回京城了。雖然日後之事誰也說不準,但起碼時至今日,你並未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顏清笑夠了,放下筷子正色道:“江曉寒你聽好,至於我與你相交與否,在我而不在你。”“你不必自諷。”顏清道:“也不能疑我看人的眼光。”若說不動容,連江曉寒自己都騙不過自己。他在朝堂浸淫十年,自江秋鴻走後,身邊人敬他怕他,無不對他敬而遠之,卻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江曉寒胸口略有起伏,上半身向前傾了些許,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他雖是在笑,但眼角紅痕明顯,笑的十分勉強:“阿清是修行之人,今日天地神明在上,我與阿清做個約定如何。”“什麽約定。”顏清說。“從今日起。”江曉寒一字一頓:“我與阿清,不騙不瞞。”江曉寒斂容屏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褪去了一貫的隨性,目不斜視的看著他,眼神堅毅非常,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或許對江曉寒來說,“信任”是比“情義”更加珍稀的東西。顏清自然也不會知道,不過就是這個在普通不過的傍晚,江曉寒與自己力排眾議,以孤注一擲的勇氣將顏清從他心中那些濃稠的黑暗中徹底剝離開來,並奉上神壇,成了他心中的獨一無二。顏清微微頷首,認真道:“好。”江曉寒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舉杯示意道:“那以此杯為證?”“以此杯為證。”兩隻玉杯相撞,這壇賠罪酒才算是名副其實。“不過……”顏清話鋒一轉:“你若是再如此自輕自賤,我便要罰你了。”江曉寒自十六歲起就再沒受過罰,聞言倒起了興致,誠懇道:“罰什麽?”“罰抄書吧。”顏清挑眉:“再有一次,罰抄二十遍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