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滾!”祝雲璟抄起手邊茶盞,朝著他砸過去。熱茶水澆濕了賀懷翎的前襟,他不由皺眉,又見祝雲璟怒意滿麵,狠狠瞪著他,似是連眼角都紅了,麵色卻蒼白得過分,那一瞬間,賀懷翎心裏生出一絲異樣之感,剛要說什麽,卻見祝雲璟忽然捂住心口,痛苦地趴下.身,不停幹嘔。賀懷翎神色一凜,大步上前去扶住他:“殿下!”祝雲璟推拒著賀懷翎,麵上神情愈發痛苦,使命揪著自己心口,像是喘不過氣來,眼皮子重重耷拉下,暈倒在了麵色焦急的賀懷翎懷中。祝雲瑄帶著林太醫匆匆趕來,林太醫跪到床榻邊,為還昏迷不醒的祝雲璟診脈。祝雲瑄紅了眼睛、手足無措,賀懷翎用力握著拳,沉聲問他:“五殿下,太子殿下他到底生了什麽病?”“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別說祝雲瑄,連林太醫都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病,祝雲瑄咬咬牙,吩咐人:“立刻去太醫院,將所有太醫都傳來!”一個時辰後,祝雲璟悠悠轉醒,屋子裏已圍滿了人,一眾太醫各個神色凝重,小聲交流著各自的觀點,卻沒一個敢斷言,太子殿下到底因何而病。賀懷翎木愣愣地望著床榻上虛弱不堪、幾乎快沒了生氣的祝雲璟,後悔和後怕一齊湧上,叫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不該說走的,哪怕這輩子都隻能遠遠看著祝雲璟,他也不該走,無論祝雲璟需不需要他,他都想守著祝雲璟。祝雲璟疲憊地睜開眼,捏了捏趴在床邊哭成個淚包的祝雲瑄的手:“沒事了,阿瑄……”眼睛又緩緩轉了一圈,落到一旁怔怔不敢上前來的賀懷翎身上。賀懷翎被他這樣從未有過的、近似軟弱的目光盯著,心裏愈加不好受,上前去,猶豫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幫祝雲璟撩開耷拉在額前的一縷濕發,指腹在他額邊輕輕摩挲,無聲給他安慰。祝雲璟閉起眼,眼睫卻止不住地微微顫動。待祝雲璟喝了些藥,又沉沉睡去,賀懷翎平複住心緒,起身去找那些太醫問話。這些人雖不知曉為何賀懷翎會在這,都很知趣地沒多問。這幾個月一直是林太醫留在這莊子裏為祝雲璟看診,對祝雲璟的狀況他最是了解,他當然不敢說太子殿下才剛生了個孩子,隻挑著能說的說。食欲不振、四肢萎靡無力、還時常頭疼,盜虛汗,夜裏總是做噩夢,約莫已有快兩個月,今次還暈倒昏迷了。賀懷翎緊擰著眉,憶起祝雲璟昏迷前痛苦揪著心口的模樣,問道:“殿下是否還時常會心口疼?”“是有說過,”林太醫猶豫道,“本以為殿下他是心悸,我還給殿下開了幾服藥,殿下用了卻不見好。”賀懷翎的神色黯下,目光再次轉向床榻中已睡沉的祝雲璟,緊蹙著的眉頭再沒舒展過。祝雲璟這一睡就睡了幾個時辰,入夜依舊未醒,賀懷翎沒有走,和祝雲瑄一起留下守著他。那些個太醫留了幾個下來值夜,都在外間候著。賀懷翎見祝雲璟睡夢中額頭卻滲出冷汗,叫人去打來熱水,為他擦拭。王九進門來,壓低聲音與祝雲瑄稟報,說是外頭有個姓方的太醫,有事想單獨進來與他們說。祝雲瑄點點頭:“帶他進來就是。”王九很快將人引進來,對方開門見山道:“五殿下,太子殿下這病,下官看著,像是中了一種外邦傳來的十分罕見的毒,那毒的症狀下官曾在外邦的藥典上看過,與太子殿下這病一模一樣。”皇太子中毒,這事動輒可是要牽扯出誅九族的大罪,他沒敢在白日的時候當眾說,隻敢單獨來找祝雲瑄稟報。賀懷翎捏著布巾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撫了撫祝雲璟的麵頰。祝雲瑄的神色一瞬間變得難看無比:“你確定?”方太醫皺著眉四處望了一眼,目光落到牆角的香爐上,問:“五殿下,那香爐裏點的,可是龍涎香?”“是,那龍涎香有何問題?”“那種毒藥一般都是混在香料中一塊使用,無色無味,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吸入,不過若是仔細鑒別香爐裏焚燒過後留下的渣滓,還是能看出些端倪來。”祝雲瑄立刻叫人將香爐滅了端過來。裏頭燒了一半的香料盡數倒出到桌上,方太醫仔細地用手指蘸了些在指腹摩挲一陣,又送到鼻尖嗅了嗅,再用舌嚐了味道,最後肯定道:“這龍涎香確實有不對。”賀懷翎握住祝雲璟一隻手,低了頭,額頭抵上去,一句話都再說不出來。祝雲瑄猛站起身,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椅子。高安躬著腰進門來,小聲告訴祝雲瑄:“殿下,世子來了。”祝雲瑄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啞聲吩咐道:“這邊人多,別叫他過來了,你領他去我那院子裏,我一會兒過去。”交代了方太醫先給祝雲璟解毒,看一眼始終守在床榻邊的賀懷翎,祝雲瑄留下幾個自己的下人,叮囑這邊有什麽事立刻去與他稟報,一人回了住處去。梁禎在院子裏等祝雲瑄,他似乎十分閑適,立在廊邊,嘴角噙著笑,正欣賞著廊外一株開到眼前來的迎春花。祝雲瑄沒有走近,在暗處站了片刻,靜靜看著他。直到梁禎的目光移過來。“阿瑄回來了怎不過來,一直站在那邊做什麽?”梁禎的嗓音依舊帶著淡淡笑意,祝雲瑄這才緩步走入亮處,目光複雜地望著他。梁禎過來,去牽他的手,祝雲瑄下意識地撇開,低了頭。“阿瑄?”沉默半晌,祝雲瑄聽到自己聲音裏的哽咽:“太子哥哥中了毒,那龍涎香裏有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毒是你下的嗎?”梁禎的目光平靜,並未有被人揭穿的心虛之色,看著祝雲瑄:“我知道,但毒不是我下的,阿瑄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