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抿著幹裂的唇搖頭。“罷了。”衛思寧兩口把地瓜解決掉,“砰”地一聲收劍入鞘,邊下城樓邊吩咐道:“準備一下,今晚突圍吧。”侍衛張了張嘴,想說殿下您身上還有傷,再將養將養。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沒米沒藥,拖下去隻會更糟。若殿下真的被黨項俘了去,那他們真是萬死難贖。城內統共還有七百多人,除去傷殘,戰力不足六百。而城外是五千黨項軍。黨項人應該不會料到他們會立馬突圍,衛思寧思索著,硬拚拚不過,那就猥瑣一點吧。攪亂對方陣腳,再趁亂跑出去,運氣好的話也許有生機。落日最後一絲餘輝消失在天際的時候赤羽軍驍騎營與喻旻會和。餘飛精神比昨晚好上一些,挎著劍焦灼不安。“可有方法聯係上城裏人?”喻旻問。餘飛搖頭:“傳信號的焰火折子在突圍的時候掉了。”喻旻不再耽誤,立刻下令道:“周一辛帶人從左邊繞過去,圈圍大些,一個也別放走。”他直接拿劍在地上畫進攻路線,“楊雲去城門右側,同樣,把人圍好。剩下的人跟我去城門底下。”他點了一名百夫長,“城門一開你就進去尋殿下,不可有失。”黑幕漸漸在廣袤的戈壁上落下。喻旻手中緊緊捏著韁繩,等著天黑透。戰馬都訓練有素,連鼻息都是小心翼翼的。周一辛趴在山石的隱秘處,悄無聲息地望著不遠處的黨項的營帳。突然原本緊閉的城樓在夜色中緩慢開合,像是黑夜裏食人的野獸的大嘴。黨項軍反應極快,立馬響起了警戒號。喻旻瞳孔驀然一縮,下一刻就有人從城門裏衝出來,瞬息之間又四下散開,駕馬各自往七八個方向奔去。黨項軍頓時喊殺聲震天。喻旻心中頓時如重錘擂鼓,他們竟然在突圍!夜色下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馬一樣的甲胄,但喻旻還是在往東南方奔去的那隊人馬中看到熟悉的身影。衛思寧在奔逃中左肩的傷口已經崩裂,卻感覺不到疼,隻覺使不上力。原以為在命懸一線的時候人都會想著自己思念的人,思念的地方。可如今他卻什麽也想不到,唯一想的是怎麽衝出去。隻有活著,想念才有意義。下藺城守軍饑寒交迫,戰力不足。分散的小隊衝進黨項軍隊裏瞬間就被吞沒。眼前是血肉橫飛的肢體,衛思寧提劍的手臂已經徹底脫力,早就勉力在支撐。身旁護著他的人被一個接一個砍下馬。很快他也摔下馬,眼前一片白茫茫,耳朵也聽不見確切的聲音,這是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他使勁兒甩頭,將脫手的劍重新握住,一劍刺向前方撲上來的黨項軍。冷鐵切膚的劇痛讓他能夠保持短暫的清明,不至於倒在地上讓馬踏成肉泥。不知又過了多久,衛思寧恍惚聽見有人在他耳邊哭喊:“援軍,殿下,是援軍來了!”他一邊竭力廝殺,一邊抬眼去望,耳邊同時響起了戰鼓和衝鋒的號角聲。隻見身著黑甲的騎兵從山嶺兩邊衝出來,像是兩條綾帶,瞬間就把他們圍在中間,猶如神兵天降。接下來便是更大更多的喊殺聲。衛思寧奮力提著的那口氣突然鬆了,他目已不能視物,影影幢幢的人影在眼前交疊,隻看見有人騎馬向他奔來。他撿起一把淋著血的劍柄,勉強支撐住身體。剛一站穩就被一隻飛掠過來的厚盾砸中後背,重力之下狠狠向前跌去。眼眶裏那個騎馬飛奔過來的人影忽然一腳踏上馬背騰空而起,直直地朝他撲過來。誒誒誒——,你可能會砸到我!臉著地之前衛思寧還這樣想。喻旻將衛思寧護在懷裏,一手攬著他,一手擋住殺上來的敵人。他常使的劍比一般劍長上許多,此時不好施展,便索性棄了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他執劍破風,且戰且退,直抵城門。他將懷裏衛思寧交給身旁大衍軍,“護殿下回城!”隨即一腳踢飛散落在腳邊的厚盾,衝將上來的黨項軍被砸退數尺,接著期身上前,手中劍芒在月下一閃,身遭圍守的黨項軍齊齊慘叫,立時斃命。喻旻飛掠幾步重新踏進戰圈,長劍當空一劃,直指虛空,沉聲命令道:“將人圍過來,給我殺——”驍騎營眾將士得令,喊殺震天,包圍圈瞬時向中縮小,數千黨項軍竟無一突圍。遭此大變,黨項人越發慌忙。有人孤注一擲駕著馬就往人牆上撞。然大衍軍的戰馬卻不好對付,黨項人尚未觸到人牆,胯下戰馬卻被敵方戰馬生生踹出,黨項軍頓時如爛熟果子紛紛落下。黨項兵死傷過半,半柱香的時間負隅頑抗的人全都繳械降。※※※※※※※※※※※※※※※※※※※※小衛 同學重新上線啦。看文愉快!第27章 問罪戰事方了,城門外火光衝天。驍騎營首戰大捷,個個激動無比。喻旻站在敵將屍首前,麵無表情地將長劍從屍體胸口拔出,隨手扯一段衣擺擦拭幹淨。最後解下浸血的披風,丟進火堆。表情動作平靜地仿佛剛剛經曆的不是一場大戰。周一辛在旁嘖嘖稱奇,“大家都是頭一回見這場麵,差別怎麽就這麽大。”戰場殺人見血,膽子大的興奮異常,膽子小的緊張後怕,這都很尋常。單單喻大帥這樣的沒見過,仿佛方才隻是殺了盤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