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力攀在懸崖邊,手扯上喻旻的衣衫,揪出一個猩紅的手印。喻旻抓住那隻骨節泛白的血手,拚命想把他從懸崖下拉上來。身後惡鬼一般的追兵叫囂著迫近,熙攘間不知是誰的亂劍砍斷了衛思寧骨肉嶙峋的手臂。緊接著衛思寧便像塊不堪狂風的破布一樣,慘叫著飄進深不見底的崖底。***衛思寧半夜起來喂了大小黃,回來的時候見喻旻整個人蜷縮在床角,抱著雲被輕微發著顫。他趕忙爬上床去查看,瞬時心中大慟。隻見喻旻額角布滿細汗,頸間凸起的血管在潮紅的皮膚下都顯得猩紅可怖。雙唇緊抿泛白,眼角不停**,時不時有凝聚的汗珠在戰栗中抖落下來,神色痛苦又克製。這是他第二次見夢魘中的喻旻。之前那次他不知內情,如今倍覺心痛。他拜托曲昀將每日兩次的藥減成一次,晚上該喝的讓他換成了補養的湯藥,這才幾天便不行了。這樣的夜晚你獨自一個人撐過了多少回?沒有人拉你出來你在噩夢裏怎麽辦?“阿旻。”有人叫他,殿下在叫他。喻旻用長劍支撐著身子,慢慢從血泥裏站起來。“阿旻!”下一瞬,他整個身子往前一撲,循著衛思寧掉落的軌跡落了下去。這是夢,我在夢裏。下墜的喻旻有瞬間的清醒。衛思寧的聲音越來越近。這是他摸索出來的招式——每一個衛思寧在他麵前死去,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弄死自己。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從夢裏醒過來。衛思寧將他從洇濕的雲被裏扒出來,以一個舒服的方式把人攬在懷裏。拿了一條新的雲被罩在兩人身上。他多燃了幾盞燈,靠在床頭沉默了半晌,直到床頭燈芯爆出第一聲劈啪聲響。他拇指和食指撚住喻旻的耳垂,輕輕碾著。“阿旻,醒醒。”敏|感的耳垂被人柔捏,喻旻皺著眉醒過來。恍一睜眼就看到衛思寧深如寒潭的眸子,正定定地低頭看他。他倆默契十足,幾乎不需要言語點破,喻旻就知道事情沒瞞住。衛思寧幫他理了理汗濕的鬢發,“喝水麽?”他剛出了一輪汗,身上潮濕濕的,嗓子也幹得慌。緊了緊環在衛思寧腰間的手臂,點頭。水是先前就備在床頭的,伸手就能拿到。衛思寧端過來給他,喻旻動也不動,就著他的手喝幹了一杯。兩人都心如明鏡似的,卻也各懷心思。喻旻想的是自己理虧,能少說話就少說,免得多說多錯。衛思寧心思更複雜些,一邊自責察覺地太晚,讓喻旻一個人過了這許久。一邊又惱喻旻聯合林悅曲昀合力瞞他一個。但追究到底,不過是關心則亂。他是,喻旻也是。※※※※※※※※※※※※※※※※※※※※感謝評論區捉蟲的小可愛,蠢作者不僅三秒記憶還手殘。感謝觀閱,周末愉快呀!第69章 敵來帳內燈芯劈裏啪啦作響,喻旻闔著眸子假意睡去。過了好半晌,才聽得頭頂一聲極輕的歎息,喘出的溫熱氣息掃過他的側臉,激得心底一抖。要生氣嗎?喻旻睫毛顫顫巍巍地閃,始終不敢睜眼睛,一邊心虛一邊愧疚。他覺得自己有些蠻不講理,衛思寧欺他瞞他的時候,自己像一個索債的,字字句句都要掰扯清楚才肯放過他。輪到他時,便做起了掩耳盜鈴人。衛思寧有一下沒一下揉著他的發頂,沒發火也沒質問。喻旻愈發臉紅起來,憋了半天終於一橫心,睜眼道:“你——”舌頭還未放正,忽聽帳外一陣急促的示警鳴哨。兩人齊齊變了臉色,衛思寧愣怔著還在反應,喻旻已經率先跳下床往身上披甲了。“是敵襲,你先別出來。”*****午夜子時末,正是人畜深眠的時候。鄴城北城門火光大盛,校尉趙昳罵著娘爬上城樓,壯碩過頭的副將滿頭大汗跟在身後,手上還在係褲腰帶。他今日不該輪值,早早摟著媳婦兒睡了,半夜被警報哨砸得頭腦發昏。赤羽軍最先來的是周一辛和楊雲,守城戰不是驍騎營的主戰場,他同楊雲一人架了把輕弩守著。常鋒照例挑大梁,沒敢再財大氣粗地一溜全排重弩。輕重相交架了兩百弓弩在城樓。赤羽軍弓弩營威名在外,真本事也是有的。柔然軍始終被壓製在射程線外,未進半寸。可弩箭畢竟是消耗品,沒有哪個軍隊會完全依靠弓弩兵打仗。也就赤羽軍仗著有錢,敢三番五次這樣禍禍。不大一會李晏陽也來了,見城內守軍一卒未出,野天鵝似的在城樓上排著隊伸頭探腦,搖著扇子疑道:“你們這是打算把敵人瞪回去麽?”周一辛抱著輕弩蹬蹬蹬跑過來,解釋道:“先殺殺他們威風。”還咬文嚼字了一番:“這叫用兵之法,士氣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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